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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慕辰悚然一惊,迅即转身快步走出,再不回头。
瞅那背影,颇似落荒而逃。
头上那一簇呆毛,还在风中凌乱。一头白发,黑袍皱巴巴的,因为走的急,险些儿还绊了一下。
南广和懒懒地将手拢入袖子中,半晌,嗤地笑了一声。法术遮掩后的面目微晃,是寥阔的河山与混沌不可识的青天白云。
足过了一炷香功夫,那边厢叶慕辰才终于弄清楚了在他昏迷后的经过。诸位侯爷纷纷围拢,与他猜测是不是那位殿下惊鸿一现,又再次出世了。
叶慕辰踟蹰良久,不知该如何回应众人。他抬眸,逐个地自这些人脸上身上望过去,每个人都在张嘴说话,眉目生动,就连照耀在身上的这稀薄日光也显得微热。可是他不知为何,眼中耳中又再次拉起了一种渺远的距离感。就仿佛有人用一只大手,将他神魂自体内剥离出来,然后提着他的神魂一点点拔高。
直至拔高到天苍苍,白云深深处。
叶慕辰不知该如何开口与这些人说,他不觉得那个乍然一现的凤凰虚影是韶华传授给那位年轻道人的,他也不觉得那个年轻道人便该是崖涘,或者说,他不觉得崖涘该是那样的相貌。——众人口中那绝色的眉眼,那决然的身姿,分明异常熟悉。
是某个刻入他骨髓里的人。
绝不是崖涘!
于耳边言语乱纷纷的时候,众人交口称赞的那个白衣道人笑吟吟踱步而来,加入了众人站着的小圈子。
“小叶将军,方才贫道的话还未说完,”声音清亮,入耳便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愉悦舒适。“此山招待过诸位侯爷与小叶将军后,怕是要废。”
南广和单手负后,笑得愈发愉快了。“至于贫道,恐怕也得弃山而逃。不知前日与小叶将军所约下的西京之行,可否提前?”
被不知从何处来的大手拎走正在飘飘荡荡遨游千里的魂魄一惊,随后一喜,待叶慕辰反应过来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个儿已经扯开嘴角屁颠颠地搭话了。“可可可,当然可以!”
南广和莞尔。
众人锥子似的目光纷纷盯在叶慕辰脸上,仿佛要把他的脸凿出一朵花来。
叶慕辰再想板下脸,已经晚了。
尤其鹤族翼侯爷,以一种【你俩人莫不是有奸情】的目光深深地打量了他半晌,喉咙管里呵呵了两声,大手一挥,随后拢紧大氅领子。“都散了吧!看来还是朱雀一族好手段,早已说服了国师大人。吾等再留在此处也没得意思,索性一道启程去西京。”
剩下几位侯爷面面相觑。有人提议道:“倒是尚可。只是那头年轻气盛的雪鹰昨夜下山了,还有鹞鹰还在养伤……”
“放在马车上,一起带去西京。” 鹤族翼侯爷年纪最长,隐隐然做了诸位侯爷的首领,言简意赅地下了决断。随即又转头面朝叶慕辰,道:“帝君你与国师大人先行,吾等随后便至。”
话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叶慕辰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笔糊涂账。
当天下午大元朝帝君叶慕辰便带着乔装改扮成前朝国师的南广和殿下,在数百名叶家军将士护卫下,匆匆离开九嶷山。
临行前薛小四倒是哭啼啼一路追到了山路尽头,黑面布鞋都跑脱了一只,蓝布衫儿灰裤子,沾了满头草屑。“山主,山主大人,您走后小四儿可怎么活?”
南广和好笑地回头,淡然道:“你先前怎样活,之后还是怎样活吧。你若肯留在山中,自然也没人敢来欺负你。”
……自然,也没人会来主动庇护你了。
那些箱笼、银钱、法器,他都用法术收了,放在别处。即便薛小四再次引来心怀不轨的恶人,也寻不到那个隐蔽的地方。
南广和自认与薛小四的因果已然了结,甩甩衣袖,行云流水般掉头去了。
前方,叶慕辰正不耐烦地等着他,黑金靴子不断轻踢路边一块草坷垃,满脸都写着【朕不高兴兀那厮你快点】。
南广和失笑,快步赶了上去。
到了山脚下的薛家镇时,叶慕辰一行数百人,人人皆骑马而行。南广和难得踟蹰片刻,仰头望着骑在马背上英姿勃发的叶慕辰,有些腼腆地道:“小叶将军,吾不擅骑马。”
叶慕辰:……
他倒是没考虑过这茬,仔细想想,以前在大隋朝旧宫中时,崖涘那厮分明还是殿下的教习,据说马术极精,堪称昔日大隋第一人。
“你又在捣什么鬼?”叶慕辰抿紧薄唇,语气有些不耐。“朕记得你从前还教过殿下马术。”
南广和摸了摸鼻尖,从容道:“你也说了那是从前,贫道自九年前兵变,在突围时受到了些惊吓,气血有些不稳,一旦骑马便会岔了真气。”
叶慕辰:……
“朕穷的很,没银子给你雇马车。”叶慕辰硬梆梆丢下一句,双腿轻夹马腹,便要离去。
南广和连忙一手拉住那马儿缰绳,腆着脸继续笑着和这个榆木疙瘩人偶打商量。“这不贫道也没钱嘛,要不,你带我一道骑马?”
叶慕辰额头一跳,险些儿叫这厮吓的从马背上掉下来。“你说甚?”
“同骑啊!”南广和理所当然道。
叶家军其余众人早已跨在马背上蓄势待发,就等着帝君叶慕辰一声令下。数百人众,人人皆身带刀兵,薛家镇唯一的一条通道叫他们给堵的水泄不通。山民们怯怯地自半掩门户后偷窥,见九嶷山下来的这位国师大人一身白衣手牵马辔,都以为国师大人叫这姓叶的新帝欺负了,窃窃私语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