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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等。
等他回答。
等他说出一句为什么。
南广和手指微抬,指尖迸出一簇金色流火,火焰所向之处,半空中逍遥国众人连同他们所乘坐的纸鸢都在烈焰中燃烧出一丝一缕的波纹。波纹晃动,人影在烈火中翻滚。
南广和垂眸看向同样身覆于烈焰中的鸿鹄,轻轻地道:“吾无心,吾道名曰极情。尔等此身残破,魂魄中的凡性太重,需借这漫天的血与火洗淬……如此,尔等若仍肯追随,孤便带尔等一道回南天门。”
鸿鹄族首领眼角的那滴泪终于缓缓落下,滴落于烈火中,无声无息地蒸发成一道白烟。
苏文羡目眦欲裂,一向璀璨晶莹的一个人,此刻居然也化身为血罗刹,手指着南广和,顺脚将冲过来的一个敌兵踢向南广和。
“那就一起去死吧!”
他道。
南广和不声不响地侧身避开,对欲回身护他的叶慕辰摇了摇头,对着苏文羡与东方楚失望的眼神,缓缓地一字一句道:“凡身太重,吾等只能以灵身回归天界。”
他手掌轻轻抬起,掌心中又多了一大片青莹色的星芒,在他手中渐渐凝聚成一只鸿鹄鸟的模样,张开双翅,渐渐变得又高大又凶猛,盘旋于众人之上。
在金色流焰中,鸿鹄那双翼翅扇动长风,浩荡拍开一大群逍遥国子民。将逍遥国带来的十万精兵尽数拍成肉泥,口中叼着那烧的只剩下一双脚的逍遥国国王,目光凶狠,回眸瞪视更远处,那无尽的看不到边界的暗夜。
“你看,这才是鸿鹄……”南广和仰头,带笑叹息。丹凤眼中依稀似有泪光。“这才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鸿鹄。”
“如此,吾等岂不是要尽数战死在这里?”东方楚震惊到不能言,良久,又道:“这算怎么回事?你竟是要将我等三十六人一并骗来西京城,然后血祭苍穹吗?!”
“起初,并不是孤唤尔等前来……”南广和顿住口。
假借凤凰玺令昭告原大隋朝三十六诸侯,命他们一并来到西京城待命这件事,并不是他做下的。而是那个入了魔的灵胎儿崖涘,瞒着他,瞒下所有人,独自走访了三十五位侯爷府,将这道瞒天过海的密令颁布下去。
南广和一直不知道崖涘为何要这样做。
但是在灵胎儿崖涘入魔赴死、叶慕辰说他并未拿到那卷凤凰玺令后,他就渐渐明白过来了。甚至于连这些接到凤凰玺令后主动来西京城的侯爷们,都只是崖涘布下的一局棋。
在棋盘上,崖涘调动了所有昔日追随于凤凰身后的部将,给了他们一个践诺同时也是一个成神的契机。随后这些人是否响应,是否肯来赴约,便一半在天意、一半在人心了。
在崖涘设下的局中,只有历经三千年地府幽冥与万丈红尘清洗后仍留有一颗忠心不改初衷的人,才配站在他凤凰儿身后。才具备与三十三天白玉宫中那位帝尊一战的资格。
至于为什么没有叶慕辰,起先他也不明了,但现在他都知道了。崖涘既对他抱有那样不可说的心思,又怎会容得下叶慕辰?!
就像万年前一样,崖涘一遍遍地自他身边推开朱雀上将陵光。
然后又像万年前一样,他一遍遍捡回了这头小朱雀。
然而千算万算,崖涘到底算漏了人心。于崖涘眼中,大约所有神性都是亘古的,不会因什么零碎的机缘改变,然而他却不知晓地府中三途河的凶猛,也无从揣摩红尘中人心的诡谲。他算了那么久,他算的那么好,自以为将一切广和想不起来的都替他安排仔细了。
却不料在三千年后,那些不肯死去的心,渐渐地都死了。那些不甘不肯不愿意逝去的残魂忠勇呵,也终于渐渐地散尽。
昔日大隋开国年间受封的三十五位鸟族侯爷,最终只来了七人。
这七人中,肯心甘情愿为了他与这条道赴死的,又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三个。
南广和笑得格外怅然,带有一丝怀念,又似乎终于了结一段漫长的因果。慢慢地道:“但是如今,的确是孤在召唤你们。”
他从怀中掏出那颗凤玺,敞开的白袍下肌骨如玉雪一般莹洁透明,肋骨清晰可见,有赤金色的神血流动于胸臆。他手举着那枚仍沾染神血的凤凰玉玺,在一众烟尘与厮杀声中,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吾,凤凰儿,今日命尔等随吾并肩作战!此身化作烟尘,只剩下一枚旧精魂不灭,翱翔于浩荡青空。
尔等,可愿否?
……向死,而生。
以这一场无涯而又绝了望的黑夜,遍身罪灭,尔等可愿追随否?
南广和大敞着衣襟,胸前空荡荡,只有手中举着的那枚大隋朝旧年间的凤玺,仓惶而又决然地高昂起头颅,语声袅袅,依稀仍有三十三天外铺天盖地的繁花开。
“这天下间所有的极情道修者,可愿意,随孤一道,赴这条浩荡的归灭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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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诸将归位1
一切有形者, 终会破败。
一切有为者,终有归途。
于这千万条道路中,南广和选择了一条极艰难的、少有人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