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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如此的。”叶慕辰的心又揪起来,疼到无法呼吸。他冲到广和身边,执起他寒凉如冰雪的手,又心疼道:“那些漫漫长夜,都过去了。殿下你无须都一一说与臣知晓。”
    南广和笑的奇异,唇边似乎挂着笑,眉眼低垂,语声却是前所未有的寒凉。
    他一字一句地与叶慕辰道:“不,这些事,迟早都需说与你知晓。”
    随后他再次推开叶慕辰的双手,孤身又朝海水中走了几步,直走到那一座座嶙峋的黑色礁石丛中,脚步停下,于黑暗中回头朝叶慕辰笑道:“你瞧,就在这里!三千年前,他们以缚仙索捆了我,将我投掷于此方炼狱中,这万千锁链呵——”
    他说着信手提起一条银色锁链,锁链在风声中摇晃出一阵阵清脆的叮当声。
    南广和手提锁链,站在海水中,回头朝叶慕辰道:“就是于此处,孤遭那万千锁链穿心,青丝沉入海中,羽翼折损,凤身染血。”
    “叶慕辰,他们锁了我,夺去了我的一颗天生五色琉璃心,然后将我孤零零丢在这里。日日夜夜,耳中是咸湿海水倒灌,眸中是流不完的血泪。”
    南广和突兀地昂起头,大笑了一声。手中锁链簌簌摇动个不休,无月无星,黑色海水无休无止地拍打岸边,迅速将广和一身朱红色长衣染成不祥的暗赤色。然而他却似毫无知觉一般,脚下漫然踩着这蚀骨的海水,灵体中泛起一层层遭侵蚀的赤色斑斓,一双凤眸染血。
    时隔三千年后,南广和再次回到了这座黑海炼狱,于此处黑暗中只觉出无限的孤独意。
    “叶慕辰,陵光呵——”南广和笑到眼角泛起了泪花,仿佛又再次置身于三千年前,在那些无望的日日夜夜里,见不到日升,也永没有月落。在这一切都停滞不前的炼狱,海潮中便连一块浮木都升不起。
    他就那样赤/身/裸/体站在黑海中,华美的七彩羽翼尽皆折损,眉目中永久只有孤寂。
    是日日夜夜。
    是岁岁年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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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如斯1
    三千年前, 凤帝奔赴至三十二天的白玉天阶尽头处,双手仓惶地试图拥抱那阶下散成星魂碎片的朱雀陵光,然而却只揽住碎成一地的赤金色的梦。
    凤帝自剜其心, 瞬间从十三四的少年郎, 变成沧桑中年。
    鬓边染了霜华。
    凤眸中第一次, 因了此方世界、因了除却自身外的另一人、因了他所主动肩负的千万羽族的性命,出现了慈悲神色。
    以换取众羽族的命为代价, 为了替此方世界留下一线生机,也是想替星魂散尽的朱雀陵光博取那渺茫的回归九霄青空的希望,这头来自异界时空的凤凰儿, 毕生以来头一遭儿, 承担了这个世界赐予他的因。
    众生畏果,他独畏因。
    一因起,果报繁生。
    于是一向风流散漫的凤帝再也不是少年郎。
    被驱逐出三十三天外那座琉璃金顶的凤宫后, 凤帝成了一个没有名姓的卑微散仙, 他麾下万千子民尽皆遭到驱逐,纷纷转入六道轮回。没有子民, 没有了无上荣华, 只身在南天门外, 守护着那两道华表,见每年自下界飞升上来的凡间修者们,以好奇的眼神打量他, 然后朝他拱手道, 这位仙人,不知贫道该去何处报牒书?
    凤帝便微撩起眼皮, 以那双绝色的丹凤眼瞥来人一眼。
    来人往往悚然而惊。
    原因无他,只为这个周身落拓气息的散仙瞧起来分外不起眼, 但那双眼眸,却依然清亮的仿若诸天星辰。
    凤帝见来人吓到,便会更加懒散地屈起一条腿,随口道,沿着南天门一路往北,自有通天路在前方。尔只需沿着白玉阶梯一路走下去,待再也走不动也无法再前行的时候,那一层天便是你的极限了。只需在那处停下,然后自有那一层天的使官来接你。
    随后便可以登记造册,正式成为仙官了吗?来人多半会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唔。凤帝又继续垂下眼皮,不再多话。
    历年来飞升上界的凡间修者都无人接引,也不知当了帝尊后的崖涘心中是如何想的,居然将他遣散至此处。有时候凤帝想,还不如索性将他也打入轮回呢!那样,至少他还可以逃脱这天界不生不死的苟且,或可去凡间转一转,见见那些传闻中的痴男怨女,没事儿的时候泡一壶茶,支起耳朵听凡间将军们为了家国天下是如何浴血沙场,再学一学爱恨不甚分明行事也颇为昏聩的凡人,做个闲散的无所事事的看客。
    那般惬意的时光中,倘若手边再多一坛留仙醉,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留仙醉是用瑶池的水酿的,恐怕下界寻不得这样纯粹的水了。
    这些想法都存留于凤帝心中,随即便如烟花般散去。他倒是当真没想过,忽有一日,自南天门华表下的云水中会浮现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铜镜。那枚镜子背面是繁复花纹,有朱砂点字,名曰窥尘。
    凤帝以袖子擦拭镜面,镜面如同水纹般晃动不休,随后从中浮现出一处凡间市井景象,有一个发垂髫的黄口小儿凄凄惶惶地跪在棺材前,像是刚失去了至亲。与幼童那孱弱的身子相比,那口棺材太高,也太过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