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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节

      第二天一早,营帐外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还带来一个“冠冕堂皇”的邀约——
    封炎说,要带她和两匹小马驹去镇上玩。
    端木绯原本弯弯的嘴角霎时就僵在了那里,没胆子拒绝封炎,但又纠结着昨天说好和姐姐一起玩的。
    端木纭看着几步外眸露异彩的少年公子,不知为何心头突生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古怪心情。
    “蓁蓁,你跟封公子去玩吧。”端木纭爽快地放行了,心里想的是日久见人心,总要妹妹和封炎多玩玩,才知道合不合得来。
    封炎登时就眸子一亮,觉得姐姐人真是太好了!
    端木绯抿着小嘴,还是一脸的纠结。
    封炎一脸期待地说道:“端木四姑娘,我把奔霄给你骑吧?”
    “咴咴。”奔霄在封炎身后精神奕奕地叫了两声,似乎在和端木绯打招呼般。
    端木绯的眼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奔霄,喜不自胜地合掌点头道:“好。”
    等话语脱口而出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但是说出口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反悔也来不及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道:骑奔霄的机会那可不是常有的……心里只是稍微一衡量,玩心就占了上风。
    两人在端木纭的目送下,开开心心地朝附近的林湳镇去了。
    端木绯骑在奔霄高大的身子上,感觉自己像是要飞起来般,一直到了镇子口,才迟钝又歉疚地想起了一件事:
    她满心满眼只想着奔霄,就把飞翩和乌夜给忘了。
    端木绯默默地忏悔了三息,就被前方热闹的镇子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小镇子看来出乎她意料的热闹,镇子的街道两边随处可见一个个小摊贩在自己的摊子后吆喝着,一片喧哗。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街上的摊子卖的多是些山货水产,也包括那些山里挖来的野菊、野菜什么的,甚至毛茸茸的鸡崽、指甲盖大小的小螃蟹、柴火等等。
    这里的摊子与她之前在京中逛过的然不同,端木绯觉得新鲜极了,蹲在一个鱼摊前,说:“封公子,本来我今天要跟姐姐去钓鱼的,鱼钓不成,干脆买些回去做鱼宴好了。”
    鱼贩子一看生意上门,热情极了:“公子,姑娘,这些鱼都是我亲手从河里打捞起来的,肥美得很,而且少刺……”
    “我都买了。”封炎随手掏出一块碎银子,打断了鱼贩子,“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
    鱼贩子两眼放光,一把夺过封炎递来的碎银子,然后仿佛是怕他们反悔似的,捏着银子就跑了,只留下了地上的那个木桶和里面活蹦乱跳的鱼儿。
    “扑通!”
    一尾鲤鱼从木桶里飞跃而起,又飞跃而下,落入木桶中,溅得木桶四周湿了一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端木绯和封炎傻乎乎地面面相觑,旁边一个摊贩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这桶鱼最多不过半吊钱。”
    端木绯和封炎又看了看那桶鱼,再次互看了一眼。他们差点忘了,这里不是京城,只是个偏僻的小镇子,这鱼卖得当然要比京城便宜多了。
    “公子,你给了他一两银子,他当然要跑了!”另一个摊贩也是粗声附和道,顺便招呼道,“公子,姑娘,要买点鸡崽吗?瞧瞧,多可爱啊!”
    “叽叽,叽叽……”
    嫩黄的鸡崽们在竹编的鸡笼中发出一阵阵软嫩的叫声。
    鸡崽是很可爱,问题是她买一群鸡崽回去干吗呢?!
    端木绯被那一双双热切的眼眸盯得压力甚大,想也不想地一把抓起封炎的手,跑了。
    封炎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耳珠通红似血,只感觉到那触手的柔嫩与温暖……
    “扑通!”
    水桶里的鲤鱼又不安分地扑腾了一下,封炎赶忙顺手捞起了那桶鱼,美滋滋地跟着端木绯走了,步履轻盈得简直快飘了起来。
    奔霄根本不用人牵,乖乖地跟在主人的身后。
    等甩掉了身后的那些摊贩后,端木绯长吁了一口气,蓦然感受到触手一片温热与粗粝。
    她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击般僵硬地回首看去,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双手上。
    她她她……竟然轻薄了封炎!
    端木绯好像是被烫到似的松了手,身子僵直,真想狠狠地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那个……我……”
    端木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想着是不是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故意的,话没说完,封炎已经一把拉起了她的手,往前面的一家酒楼去了。
    “我们去歇个脚、喝点茶吧。”封炎自顾自地说道。
    端木绯完不敢反抗,由着封炎把她拖进了街边的云来酒楼里。
    “这位公子,这位姑娘,里边请。”小二哥殷勤地迎了上来,当然也看到了封炎手里的那桶鱼,就问道,“可要小店的厨子帮公子煮了这鱼?”
    “不要!”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只是心思各异。
    封炎想的是这鱼可是要带回去给姐姐吃的,端木绯惦记的却是这鱼的十八种做法……要不是这桶鱼,她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端木绯纠结地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封炎这是被“轻薄”了不甘心?!
    “小二,带我们去楼上的雅座兰桂间。”封炎随口吩咐道小二道。
    小二连连应声,在前面带路,而端木绯听了,却是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封炎怎么知道这家酒楼有间雅座叫兰桂间?莫非他以前来过,还是……
    思绪间,他们已经“蹬蹬蹬”地上楼,一路来到二楼走廊最里面的一间雅座前,小二哥在房门上敲了两下,“客官,有人找。”
    五个字让端木绯的心情更为复杂,一方面封炎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令她如释重负,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的某个猜测得到了验证,封炎来这里是与人有约……
    “进来吧。”雅座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中气十足。
    小二推开了雅座的房门,只见窗边正坐了一个着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
    这个男子身材健壮,目光凌厉如刀锋,那过分挺拔的身形、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让端木绯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个武将。
    中年男子在看到封炎的那一瞬先是一喜,但是随即就看到了站在封炎身后的身量娇小的端木绯,又是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意外,有些疑惑。
    他随口打发了小二,站起身来迎接封炎,对着封炎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封炎率先进入雅座,端木绯不敢逃,就只能屁颠屁颠地紧随其后,接着又如同一个小丫鬟般把房门细细地关好了。
    三人坐下后,端木绯还能感受到对方锐利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她只当没看到,没事找事地给大家泡起茶来。
    清新的茶香很快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中年男子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封炎,意味不明地喊了一声:“公子。”
    这两个字中似乎透着一丝试探,一丝怀疑,以及一丝审视。
    封炎抬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色的雕龙令牌,然后直接把令牌推到了对方的面前。
    当看到这块令牌的那一瞬,中年男子的瞳孔猛缩,身子也微微地震了震,眸中目光如电。
    封炎轻啜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道:“阎兆林,当年你还不过是个小小的晋州卫百户,只凭年轻意气就带兵去霍阑山剿匪,若非当时恰逢他去晋州卫校阅大军,途径霍阑山,发现山中有异,派兵前去查探……”
    “我恐怕早已经葬身在霍阑山。”阎兆林自己接口道,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那一次他得了军功,擢升为千户,事后,他单独被召见,才知道自己是遇了贵人。
    除了他自己以外,几乎没人知道是那个贵人帮了他一把。
    阎兆林看着封炎的眼神也变得恍惚起来,仿佛他在看封炎,又仿佛他在透过封炎看着另一个人。
    阎兆林蓦地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着封炎行了长揖礼:“参见公子。”
    这四个字简简单单,却已经包含着他内心无比的激动与敬仰。
    他高兴了,端木绯却是欲哭无泪:阎兆林这个名字,她是如雷贯耳啊。
    现任晋州卫总兵,从一品大员,朝堂上谁人不知。堂堂的一州总兵竟然私自离开驻地,这可是大罪。
    端木绯的心里瞬间想通了许多之前觉得奇怪的事:难怪皇帝莫名其妙地突然要停留在这里几天微服私访,原来这都是封炎安排好的!
    封炎身为安平长公主的独子,身份尴尬,他和安平长都是无诏不得离京的,而卫所的总兵一般也不能离开驻地。
    端木绯慢慢饮着茶水,小脸半垂,眼角抽了一下,不由想到了她重生为端木绯后在皇觉寺第一次见到封炎时的情景,已经一年半过去了,可是对她来说,当时的一幕幕却仿佛近在眼前,甚至于当时封炎说的每一句话……
    上次,青州华总兵还只是一个被挂在嘴边的名字,现在晋州阎总兵却是近在眼前,现在好像比那个时候还危险啊!
    问题是——
    封炎把她带来这里干嘛,她最近挺乖的啊?
    端木绯的小嘴含着那白瓷茶缘,心里还颇为委屈。
    一阵“哗哗”的斟茶声骤然在雅座中响起,端木绯这才发现封炎正在斟茶,心里暗叹:她真是太没眼色了。
    “阎总兵。”封炎双手捧着茶盅,亲自递向了阎兆林。
    阎兆林立刻俯首接过,眼眶瞬间就红了,似有泪光闪烁。
    “这些年,辛苦你了。”封炎又道,几个字轻描淡写,听在阎兆林却是意味深长。
    十二年前,镇北王薛祁渊举兵时,就悄悄地联络过他们这些旧部,并让他暂时按兵不动,以后策应。
    然而,还没等他策应,镇北王府就覆灭了,一切快得猝不及防。
    而他因为没有曝露,所以没有牵连到镇北王府“谋反案”中,这些年来,他一直隐忍不发,静待时机,直到一个月前他接到了暗卫送来的一封信。
    他心里原本还有些不相信,怕这又是另一场阴谋,便要求必须亲自会面,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见。
    第232章 相许(三更)
    阎兆林直愣愣地看着与他一桌之隔的封炎,又是一阵激烈的心绪起伏,须臾,方才定了定神,抱拳正色道:“还请公子吩咐。”
    话语间,他已经冷静了下来,整个人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般,锐气四射。
    封炎抬手做请状,让他坐下,然后才开口道:“如今朝廷征兵不利,南怀战事吃紧,皇上想必不日会陆续从各卫所调兵……”
    阎兆林闻言微微眯眼,瞳孔中掠过一抹利芒。
    封炎顿了一下后,嘴角微翘,笑吟吟地说道:“你只管答应就是。”
    大盛的兵制是卫所制,除了皇帝手中的禁军三大营外,在国各州建立卫所,并在京城设立五军都督府,掌管调度国卫所。卫所的总兵挂将军印,执掌一州兵权。
    便是皇帝要从卫所调兵,也要经过各州总兵的同意,皇帝与各州总兵之间也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关系,总兵既不能抗旨得罪了皇帝,又要防备皇帝借机夺走他们手中的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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