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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节

      想着,端木绯的嘴角翘了起来,转头朝窗外看去,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闪着璀璨如星的光芒。
    偌大的船只平稳地在河面上行驶着,如履平地,沙船驶过之处,水面上荡漾起无数的水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美得如梦似幻。
    端木绯最喜欢在这里吹吹风,看看风景,她慵懒地抬手搭在了扶栏上,正想舒舒服服地靠上去,却听后方传来內侍紧张的喊叫声:“四姑娘小心!”
    端木绯被吓了一跳,两个內侍匆匆地跑了过来,一个恭请端木绯后退了两步,另一个则上前去查看那扶栏,随手一推,就听扶栏上发出“咔擦”的声音,最上面的那段扶栏木一下子断开了……
    站在端木绯身旁的那个中年內侍双目微瞠,连忙解释道:“四姑娘,小的方才注意到这栏杆的下方似乎有些毛躁,感觉不对,这才出声,惊扰到了四姑娘,还请四姑娘见谅。”
    他心中既后怕,又是庆幸,与另一个圆脸小內侍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心道:幸好四姑娘没事。
    中年內侍停顿了一下后,对那圆脸小內侍道:“小元子,你还不带四姑娘和四公主殿下进去喝茶,收收惊!”
    小元子连忙领命,恭敬而殷勤地对两位姑娘伸手作请状,“四姑娘,四公主殿下,请。”
    涵星也没心思吹风了,余惊未消地拉起端木绯的小手往船舱方向走去,嘴里说着:“绯表妹,吓死本宫了!我们去安平皇姑母那里拜拜观音吧。”
    表姐妹俩说着走远了。
    那个中年內侍停在了原地,目送表姐妹俩进了船舱后,这才收回了视线,转头又看向了那断开的扶栏,目光凝滞在那略显平整的断口上,眸色幽深。
    很显然,这栏杆不是自然腐朽,而是有人把它锯断了一半……
    锯断扶栏的人显然不怀好意,问题在于,对方针对的是端木四姑娘,亦或是别人呢?!
    方才生怕吓着了端木四姑娘,他才没有声张,但是现在——
    “来人。”中年內侍唤了一声,立刻又有两个小內侍上前听命。
    “给咱家查!”中年內侍冷冷地吩咐道。
    又是一阵微风轻柔地拂来,河面随着船队的行驶哗啦作响,哗啦,哗啦啦……
    今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数百里外的京城亦是如此,金秋的阳光明媚,太阳西斜。
    封炎正坐在一个八角凉亭里,手里拿着一封信,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默读着,许久才放下了手里的那张绢纸。
    “无宸。”封炎抬眼看向了就坐在他对面的的温无宸。
    温无宸坐在一把轮椅上,他穿着一件青竹色暗纹直裰,乌发以一根简单的竹簪挽起,优雅而又清减。
    他一手持着一方小小的鸡血石,一手持着篆刻刀,小小的篆刻刀在他手中运转自如,运刀稳健轻捷,篆刻刀头下的那方印石上已经隐约地浮现一条条蜿蜒的纹路。
    篆刻刀停了下来,温无宸在印石上吹了一下,那细细的粉末就飘散了开去,可以看出那篆刻刀留下的线条凌厉而不凝重,精细而不婉约,可谓畅快淋漓。
    封炎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刻了一半的印石上,唇角翘起,“姨母在信上说,她在蒲国一切顺利。”
    这封信正是来自遥远的蒲国,由许景思亲手所书。
    按照去岁的约定,赤德如和牟奈这两位王子的后人将在六年后参加择君大典,决出新王,这些年来,就暂由许景思以王后之尊监国摄政,这眨眼间,已经足足一年了。
    这一年,许景思也没闲着。
    她一方面把持朝政,一点点地扩大她的势力与威信,另一方面又在赤德如和牟奈之间煽风点火,在她的挑拨下,赤德如和牟奈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三个月前,两人又斗了一场,手上的势力因此伤亡惨重,最后又是许景思出面主持大局才把风波平息。
    这场风波后,两个王子元气大伤,相反地,许景思在蒲国却更得人心了,如今蒲国至少有七八成的势力把控在她手中。
    好一会儿,亭子里只有封炎一人的声音,夹杂着庭院里微风拂花木的簌簌声与清脆的鸟鸣声。
    温无宸放下手里的刻刀,静静地听着,温声赞了一句:“阿炎,你小姨还是那般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封炎凤眸微挑,抬眼朝西北方远眺着,眸光微闪,那神情中带着些许怀念,些许心疼,更多的还是引以为傲,“我去岁去蒲国时,曾向姨母提过迎她回国,但是她拒绝了。”
    温无宸沉默了几息,目光落在了手里的那方鸡血石上,那红艳如火的颜色让他想起了许景思,如今的许景思。
    温无宸慢慢地转着手里的鸡血石,才缓缓地说道:“阿炎,以你小姨的性情,她即便要回大盛,也只会骄傲地归来……”
    许景思自有她的骄傲与坚持,否则她就不肯能在遥远的蒲国,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凭借一人之力,一步步地走到那个地步。
    封炎沉默了,这一些他也懂。
    沉默在亭子里蔓延着,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了细细的风拂树叶声,沙沙作响,似在周围窃窃私语着。
    须臾,温无宸又执起了他的篆刻刀,笑着打发了封炎:“阿炎,你不是还有事,去吧。”话语间,他的刀头稳稳地落下,势如破竹,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封炎确实是还有事,他得去赶去一趟端木家,就起身告辞了。
    再过几天,封炎就要出发去追圣驾了,打算过去问问祖父和大姐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给蓁蓁的。
    想着过不久就可以见到他的蓁蓁,封炎喜笑颜开,他这副傻样子看在端木宪的眼里,那真是碍眼极了。
    既然封炎自己送上门来,端木宪也跟他不客气,把他和端木纭最近半月来备好的一大车东西直接交给了封炎,又酸溜溜地叮嘱了一番:
    “阿炎,你去了江南,可要仔细看着四丫头点,别让她累着了。”
    “四丫头身子弱,可不必你皮厚肉糙的。”
    “还有,你跟四丫头说,她在江南看到有什么想买的,尽管买,我替她兜着。”
    “……”
    端木宪说,封炎就应,心里想的却是蓁蓁要买什么,当然是由自己给银子了。
    封炎也没掩饰,端木宪轻而易举地看了出来,越看这臭小子越碍眼,便把他给打发了。
    从端木家出来后,封炎就驾着马车原路返回,只是他没有直接回公主,反而在中途把马车停在了一家小小的茶馆前。
    “公子,里边请,可曾订了位?”
    茶馆的老板亲自上前相迎,又吩咐小二接手了马车。
    封炎轻盈地自马车的车夫位上一跃而下,把手里的马鞭也交给了那个小二,对老板道:“老板,本公子订了‘竹’字间。”
    “公子,请这边走。”
    老板引着封炎穿过前面的大堂,然后走过一片青石板庭院往西北角的一处小院子走去。
    院子口种着丛丛紫竹,紫黑色的竹竿与那翠绿色的竹叶交相辉映。
    老板在距离院子口三四步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伸手做请状。
    封炎自己进了院子,从堂屋再拐进了东次间里。
    屋子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一个着宝蓝色直裰的丽色青年正坐在一张圆桌旁,手里拿着一册书,神态悠闲地翻着书页。
    听闻挑帘声,青年从书中抬眼与封炎四目对视,如朱染的薄唇微勾,“阿炎。”
    “大哥。”封炎笑吟吟地对着岑隐喊道,一撩袍,在他对面坐下了。他也不跟岑隐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温茶水。
    岑隐把旁边一个一尺来长的红漆木匣子推到了封炎跟前,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封炎却似乎已经知道了匣子里面是什么,抬手在匣子边缘摩挲了一下,然后,郑重地放在了手边。
    “大哥,京里的事就拜托大哥了!”封炎对着岑隐拱了拱手。
    岑隐微微一笑,看着封炎的眼眸温和如长兄,“你放心吧。一切有我。”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云淡风轻的口吻,由他说来,就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岑隐说的,封炎自然信,只是每每想到岑隐,想到远在蒲国的姨母许景思是如何走到如今的地位,他就觉得心痛难当。
    有的仇不共戴天。
    也不可能有冰释前嫌的一日。
    封炎浓密的长睫半垂,眸底微有暗影,愈来愈深。
    周围了静了一会儿,封炎抬眼又看向了岑隐,欲言又止道:“大哥,耿海不是说……”
    他才说了这么几个字,就被岑隐抬手打断了。
    岑隐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知道封炎想说什么,但是,他是不会让耿海如愿以偿的!
    岑隐十分平静,如那结冰的水面般没有一丝涟漪,更没有动摇,“人都已经死了,尘归尘,土归土,留下尸骨遗骸又有什么用?”
    岑隐说话的同时,狭长幽魅的眸子里闪烁不已,脑中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以及那满地的尸体。
    姐姐说,人死如灯灭,一旦没了其中灵魂,其躯壳不过是团血肉罢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活着,代替镇北王府的其他人活着。
    阿昭,活着与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曾反反复复、不耐其烦地叮咛过他。
    岑隐捏着茶杯的手下意识地微微用力,指尖随之绷紧,几乎要把茶杯捏碎。
    岑隐饮了两口茶后,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神色如常。他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阿炎,你后天就要启程去江南了吧?”
    说到江南,封炎精神一振,眸子里熠熠生辉。
    岑隐脸上的笑意更浓,慢条斯理地接着道:“你这次去江南……”
    封炎认真地聆听着,外面猛地一阵风出来,吹得一扇半敞的窗户“吱呀”地摇曳了两下,庭院里栖息在枝头的雀鸟们受了惊吓,拍拍翅膀飞走了。
    几片残羽与残叶飘飘荡荡地自空中打着转儿落下来。
    等到封炎从这家茶馆出来已经是酉时了,太阳快要落山了,西边的天空中彩霞满天,又过了半个时辰,当夕阳落下一半时,岑隐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蝎驾着马车立刻驶到了茶馆门口,安千户也在马车旁,一起迎了过来。
    东厂的几个亲信都知道岑隐有独自喝茶的习惯,时常会去京中的清茗茶楼、雅茗轩以及这间茗品馆小坐,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不喜有人打扰,因此下属们即便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也不敢进去打扰。
    岑隐上了马车后,就把安千户也叫上了马车,小蝎高高地挥下马鞭,啪,马车一点点地加速,沿着宽阔无人的街道往前驰去。
    安千户在岑隐对面坐下,立刻就开门见山地禀起正事来,说的是宣武侯府的事——
    “督主,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宣武侯府在十六年前先宣武侯还在的时候,欠下了三百万两白银,是当年做海运生意时,出海的三艘船遭遇风暴翻了,后来为了挽回这笔损失,先宣武侯又多投了一笔,结果朝廷后来禁海了,已经买下的沙船和货物几乎是血本无归。”
    “宣武侯府不愿意变卖家产,每年只换几分利,就这么拖欠了好多年,后来这笔账利滚利,涨到了三百五十万两。直到季夫人携女回娘家后,宣武侯悄悄挪用了季家的一笔银子,还了这笔欠债。后来又陆续挪了六十余万两重修宅子,买地置产,以及府里其他的一应开销。”
    “宣武侯说,他们侯府对朝廷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和南怀私通。”
    安千户有条不紊地一一禀来,宣武侯这也是被逼急了,为了脱摆叛国的罪名,也只得认下私吞外甥女家产的这笔账。
    岑隐优雅地抚了抚衣袖,修长的手指在宝蓝色的料子映衬下白皙如雪,嘴角似笑非笑。
    对岑隐而言,宣武侯府是不是私通南怀,并不重要。
    “你让王家直接把那四百多万两交出来!若是交不出来,该卖什么就卖吧。”岑隐干脆了当地吩咐道,“十天内,本座要见到这笔银子!”
    “是,督主。”
    安千户抱拳领命,心里冷笑:十天内要凑到四百万两,怕是把王家的家底都卖了也不够!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督主说十天,就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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