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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

      重庆,磁器口。
    要说这磁器口古镇,来头可不小。据说始建于宋代,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年的历史了,这里占尽嘉陵江水运之利,是著名的老码头。“白日里千人拱手,入夜来万盏明灯”,说的就是作为水陆交通码头的磁器口曾经的繁华景象。
    ——就是现在,即使码头盛景不复以往,它也并未没落。
    大家伙有了钱有了闲,尽皆跑到这里来旅游。这磁器口商业化越来越严重,人往那街上一站,除了路两旁的建筑还稍微能看出点巴渝风格以外,街上卖的、叫喊的,全都是全国常见的旅游元素了。
    即便是这样,游客们照样上赶着过去走一圈,来都来了,不去,心里面不安逸。
    可真要是来了,又尽都是失望——随处可见的网红冒烟冰淇淋、土耳其冰淇淋、开蚌取珍珠......祖国大好河山,从北至南,古街古镇古城,全都是这些东西。
    在期待与失望相互交织的复杂情绪之下,古镇街道上仍旧游人如织,热闹非凡。旅行团车辆乱七八糟地停在路边,高冈沿着马路牙子走了几步,拉开一辆别克的车门,坐了上去。
    “你们刘队呢?没来?”
    有人回:“辖区刚发生一起失踪案,刘队一大早赶过去了。”
    高冈点了点头,打量一眼这车。里面被改装过,有一个简易的操作台和设备台,专门用于监听。坐操作台后面的是技侦人员,高冈从他手里取过监听设备,目光一刻不离前方的古镇街道。
    叶湑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停下脚步,扫一眼四周,然后继续往前。
    现在她看谁都可疑。要是哪个人和她多对视几秒,她都要停一停,看看这人是不是要和她说话、是不是袍哥的人。
    街道两旁竹木结构的清代民居很有特色,衬着山城雾气弥漫的青灰色天空,颇有种悲凉又古雅的气氛——只要不往下看密密麻麻挤在一堆的游客人头。
    叶湑穿过这些精美的木质民居,到岔路口拐进去,仍旧是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这群袍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她从宝轮寺前经过,古寺对面竖了一尊哪吒塑像,脚踩莲花,背后是山云仙鹤浮雕墙。因重庆气候潮湿,终年不见阳光,这石像石墙爬满了绿色苔藓,仔细观赏,煞是可爱。
    从哪吒塑像往前几步,坐了个老太太,面前摆了一张竹编大盘,上面都是白色麦芽糖粉末。只见她两手起落翻飞,一拉一扯,一块块丝线团状点心就成型了。这是龙须酥,味甜不腻,西南地区的人们很爱吃。
    叶湑本没打算停留的,眼看着她就要走过去,那老太太忽然出声,也不看她,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起伏:“幺妹,要不要吃酸辣粉呐。要吃就沿这条路走,第五家酸辣粉店味道最好。”
    叶湑眉梢微动,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了声谢,略一迟疑,然后朝着老太太说的那家店走去。
    她在心里默数着路两旁的酸辣粉店,数到五时,她看见有一人站在街边,正扯着大嗓门招揽生意。
    那人把筛子端在手里,拍一拍,掂一掂。一只脚虚虚点着地,只用另一只脚支撑全身的重量。随着掂筛子的动作,膝盖也跟着弯曲,像个弹簧,上下起落。
    脸上笑嘻嘻的,嘴里还不住喊:“来嘛!楼上楼上!楼上位置宽得很!来吃嘛!”
    叶湑抬脚进店。
    与别家比起来,这家的装修并不算好。通往店门口的是条宽不过一米的青石小路,面前一堵木板墙将日光挡得严实,使得这家酸辣粉店里缺了自然光,只能靠着顶上拉的钨丝灯照明。
    叶湑刚一坐下,就有店员递来菜单,她并不饿,但还是点了份酸辣粉。
    老神医说的“向她敞开大门”是个什么敞法?她没想明白。
    正在她出神的当口,头顶的钨丝灯“啪”的一声骤然熄灭,眼前陡然一黑,嘶嘶的电流声音隐隐传入她的耳朵。
    怎么回事?灯泡烧掉了?
    伴随着照明光线的消失,四周愈发嘈杂起来,游客们的抱怨声此起彼伏,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止是这家酸辣粉店,外面街道上的一应商铺全都陷入黑暗之中。街上吵闹的音乐像被一刀切掉,戛然而止。没了音乐的衬托,人的声音清晰异常。
    喧闹和骚动从叶湑周围一直延伸到整个磁器口古镇,即使是白天,嘉陵江畔的这条金色巨龙也在一瞬间黯淡下去。
    原来是整条街都停电了。
    叶湑心跳加快,止不住地跳动。
    黑暗中,她听见店员在说:要给还没吃上粉的顾客退款。顾客们纷纷离开,只有她坐在位置上没动。
    过不多时,有人从旁侧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人压低声音说:“不要出声,请跟我来。”
    这声音正是来自刚才在门口吆喝生意的那个人。
    叶湑捋了捋并不皱的衣角,拂掉灰尘,一指外头断电的古镇街道:“这就是你们欢迎我的方式?”
    那人默不作声,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并不介意,自顾自地笑了笑,迈步跟在那人身后,绕过寂静无人的狭窄小路——这是个别有洞天的构造,后面就是嘉陵江,还有一条小青石板路通往江边。
    有点意思。
    拾级而下,面前是泛绿的江水,身后是越来越远的密集建筑群。平静的涛声传入脑海,这里与刚才繁华喧闹的磁器口街道俨然是两个世界了。
    在岔路口一拐折,叶湑被带到了一家夹在磁器口古镇和江岸之间的茶馆里,和黄桷坪4号的交通茶馆不太相似——四白落地,墙面并不斑驳。只有格局一样,四方桌和条凳仍旧油光锃亮。
    看起来这地儿经常翻修。
    那人把叶湑带进来后,即撤步退到门后,依旧是沉默寡言,与先前在酸辣粉店门口拉客的形象截然不同。
    叶湑挑了挑眉,旋即看向四周情况。茶馆里满满当当全是人,虽然没了电,但是这里的热闹丝毫不见减少。
    摆龙门阵的,抽烟的,啜茶的......男女老少围拢而坐,聊天声不绝于耳,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鸡毛蒜皮,应有尽有。
    但没有一个人把视线落到叶湑身上,仿佛她是个透明人一般。
    叶湑注意到茶馆正中央有张四方桌,空空荡荡,无人落座。从屋顶缝隙投下来的日光掉在那上面,空气里的尘埃在丝缕阳光中隐约可见。四方桌上,只有一套茶具。
    这是个试探。
    叶湑径直走向那张无人的四方桌。那上面是一件茶盘,盘内放一只茶杯、一个壶;在茶盘外的左边,是一只与盘内杯、壶并列的茶杯。
    这叫茶碗阵——是袍哥用来进行秘密传递信息的隐语系统。据说,茶碗阵有七十多种,而叶湑面前这个叫木杨阵,用来试探对方是否是自家兄弟。
    把茶碗按照特定顺序摆放,这叫“布阵”。既是布阵,自然就要破阵。
    叶湑坐下来,伸手将盘外的茶杯移入盘内,而后端起饮下,朗声念道:“木杨城内是乾坤,结义全凭一点洪。今日兄弟来考问,莫把洪英当外人。”
    布阵、破阵、茶诗,这是茶碗阵的三个部分。念完茶诗,茶碗阵这一环节便算是结束了。
    天知道她昨晚对照小册子背袍哥行规有多用功,比上学时候学习还认真。
    此时,喧闹声渐渐消失了,刚还在侃侃而谈的人们忽然严肃起来,茶馆内顿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向叶湑,眼神闪烁,心思不明。
    有人在鼓掌,节奏缓慢而又有力,与叶湑的脉搏几乎是同步跳动。奇怪的是,只有一个人在拍掌,旁人都纹丝不动。
    鼓掌的人从人群中站起,那是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可手上的力气半点不见小。
    “真是自己人啊。”她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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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到了,开始日更,我可真是个勤劳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