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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冬虫惊蛰(3)

      17.4.3
    t市 军事交通指挥学院
    09:50
    身着零七式军服的卫兵用力的挥了下手,陆地巡洋舰悄然驶进了学院的大门,陈墨透过车窗瞄了眼卫兵胸前的九五式短突,不禁手有些痒,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军校受训时的情景。正步、踢腿,挺胸、摆臂,方格一样的队列,刀切一般的方阵,陈墨的眼前浮现出闪亮的枪刺从自己肩头上劈下时情景,亮闪闪寒光耀眼,冷森森杀气逼人,金器破空时发出的啸音,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刷!嗒!嗒!嗒…威武庄严,摄敌胆寒。陈墨禁不住感叹,还是八一式步枪更适合卫兵,只有枪刺才能衬出军人的威严来。
    车在学院深处的一座宿舍楼前停了下来,远远看见身着黑色防暴服的特警守在楼门前,陈墨知道六处特工隔离审查的地点就在眼前了。从陈墨刚一到达六处开始,就碰上了史吏空降,没赶上一次像样的行动,六处就被拆得七零八落了。陈墨最初心存疑问,这个史吏果真是在按照总政反间局的命令行事吗?但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史吏所为,百分之百的是在执行上级首长的命令,并且连t市警局局长叶满都谨遵上级的命令派出了自己最精良的特警队,协助处理六处的问题。陈墨一时无语,但在心里却埋下了阴影。眼下,如果不是万般无奈,他是不会上门求助叶满和他的特警队的。
    临出第五大道20号之前,舒展把他在“竹林园”小区了迎面遇见的那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相貌特征做了详细的描述,并且建议陈墨从“泉井产业”在t市的业务渠道下手,说不定能够找出那两个人的踪迹来。最后,舒展把曾经在叶满家中出手相助的公安部特级警探“绊不倒”岳励介绍给了陈墨,建议他联络岳励一起动手,那样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陈墨点头,心底暗忖,舒展的建议有点鬼祟啊!为何不能借助t市的警力全面搜索这两个人呢?t市的交通监控密如织网,那两个人如再出现,很快便能发现,找个借口带到警局,再请荆轩指认,不是很快便能查个水落石出?干吗还要兜上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
    陈墨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情,他决定直接去找t市警局局长叶满,请求他做全城布控。但陈墨也没有放弃舒展的建议,他给“绊不倒”岳励打了一通电话,将那两个嫌疑人的特征和“泉井产业”这条线索一并告诉了岳励,岳励爽快地答应了,这给陈墨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
    亮过了证件之后,特警放行。擦拭一新的玻璃门在陈墨的手上发出轻微的吱扭声,靠近入口的第一间房门敞开着,听见响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精干的特警,陈墨认出那人正是在史吏办公室里被荀循制服过的特警队长。队长一见陈墨,脸上现出尴尬的神情来,但他还是热情的把陈墨让进了屋。陈墨也不啰嗦,快人快语的说明了来意,他想见局长叶满。
    “非常不巧,叶局…他刚刚离开这里。”
    特警队长的回答很诚恳,没有支吾扯谎的意思,但陈墨仍旧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怎么这么巧?我不来,他不走?于是,追问了一句。
    “回局里了吗?啥时回来?可不可以通个电话呢?”
    “啥时回来…说不好,通电话嘛…恐怕不行。”
    特警队长的婉拒,更加剧了陈墨的疑心,他又追问道:
    “他一个人走的?大概的去向呢?”
    “是,一个人走的,他接了通电话之后急匆匆走的,不知道去了哪个方向。”
    特警队长诚恳地回答,让陈墨在疑云之上又添担心。但特警队长接下来的话,却又在他的面前现出了一线希望。
    “哦,他在电话里提到了新技术产业园区,会不会是朝…”
    不等特警队长把话说完,陈墨丢下一句多谢,人已经冲出门去了。
    t市 dhl分公司
    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悄悄停在了玻璃盒子一样的dhl办公大楼前,车门打开,从车里跳下一男一女二个人来。那男人岁数稍长,大约有四十多岁,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女的明显年轻,五官夸张,发型服饰带有cosplay的痕迹,好似动漫里的造型。面对着门口的保安,这二人也不搭话,径直朝里走去,很拽的样子。保安也贱,竟不敢拦,非常的势利眼。
    一楼大厅很宽,里面也很乱,是处理业务的地方。二人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径直来到了电梯间,随手揿下了上行键。那男人派头很足,背着手来回的踱着步子,一副煞有介事讳莫如深的样子。那女的很随意,倚墙靠着,很散漫的神态。但是,当电梯门一打开的时候,这二人却像是突然从梦里惊醒了一样,即刻变换了一种状态,他们反应敏捷动作麻利的闪身进了轿厢,就好像听见了猎物的声响。
    这二人可不是来这里办理业务的,他们是来搜寻猎物踪迹的,在接到777所遭到邮件炸弹袭击的讯息之后,这两位国安部外情局特勤处的特工在三十分钟之内便从百里之遥的b市赶到了这里,不可谓不快,而他们首选最便捷的切入点自然是dhl的t市总部。
    那男的是有“戏骨”之称的钱放,举手投足都有作秀之嫌,他模仿能力超群,常被派做乔装打扮潜入周旋的差事,每次跟踪盯梢或是贴身打探,他几乎从未失手过。其实,他的表演能力非是天分,全靠的是他的勤奋。立志成为一流特工的钱放,几十年如一日的磨练,而今已经养成了习惯,一举手一投足都在表演,不熟悉他的人是很难分清,他何时在戏里何时在戏外,唯有他的年轻搭档梅尔能够一眼看出来,真所谓是一物降一物了。
    那年轻女子便是代号“卡通”的梅尔,已经二十七八岁的姑娘却还停留在十七八岁时的兴趣爱好上,所以,她的穿着打扮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许多,但这一点却并不妨碍她成为一名出色的特工,能跟“戏骨”一起搭戏已经说明了她的才干。
    电梯在办公层停了下来,梅尔钱放并不谦让,拨拉开身前身后的职员业务员,一前一后的出了轿厢。梅尔放眼往宽敞的楼道里一望,干净整洁的楼道里空空荡荡,全不似一层里那般嘈杂好似自由市场一样。“戏骨”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想要提醒“卡通”,但梅尔头也不回的把手一扬,钱放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一块淡绿色的有机玻璃制成的水牌挂在迎面不远处的墙上。
    钱放笑了笑站在原地没动,面对小自己十几岁的搭档,他却从来不敢倚老卖老,总是一路的谦让。梅尔上前看了两眼,整层的布局走向便已经装在她的大脑里了。也不招呼钱放,梅尔转身便走,“戏骨”还是笑了笑,默不作声的随后跟上,两个人演的好似默片一样。
    衣冠楚楚的总经理吃惊的看着推门闯入的两个人,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电话,尽量克制的问道:
    “你们…什么人,有什么事?找…我吗?”
    梅尔并不答话,抬手亮出了她的证件,银闪闪的徽章晃得总经理直眨眼,钱放反手关闭了房门,然后径直走到了总经理的班台前,不等让便顾自坐了下来。梅尔则回身走到了门口,依然是倚门而立。接下来对话是归钱放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基本上就没她什么事了。
    “我们要找这个人。”
    说着话,钱放径自从班台上拿起一支笔,将一个人的名字写在了总经理面前的信笺上。总经理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不解的问道:
    “小崔?你…你们找他干嘛?他…出了什么事啦?”
    “这不该你问,我只要你告诉我,他人在哪儿?”
    钱放的语气很霸道,他不容对方思考的追问了一句。
    “在,还在新技术产业园区吧!他…这会儿送件儿…应该是正忙的时候呀!”
    “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我有他的手机号码。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给他?”
    “不必了,把他的手机号,车牌号,车型号,颜色通通写下来,哦,还有,给我一张他的照片。”
    就在钱放跟总经理对话的尾声,梅尔已经转身打开了房门,他们了解的已经够多的了,凭借这些条件再利用别克商务车上的车载卫星搜索装置能够很快找到小崔的那辆小型厢货车。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们来过,也不要打电话联系他,现在起,他归我们管了。”
    钱放临走的时候丢下了一句话,随即便和梅尔消失在了门外。懵懵懂懂的总经理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回不过神儿来。他甚至不能确定,刚才是否真的有那么两个人来过,但他的面前的便签纸上清晰的留下了小崔的名字,无疑,证明了那不是幻觉。
    t市 新技术产业园区
    一柄阴柔的短刃,护手之处也只有一指来宽,前锋则更细,粗看就像一把餐刀的模样,毫无骇人之处。它单面刃、刀锋卷、刀背薄、刀体软,颤颤巍巍的,一副刚性不足的样子,若非好手,它的威力怕是还赶不上一把上好的餐刀。但此刻,它握在一个女人的手上,却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寒气来,隔着厚厚的涤棉工服都能感到它凛凛的杀气。
    小崔看也不敢看后视镜里一眼,他知道自己被一对儿悍匪劫持了,那刀上逼人的寒气告诉他,身背后的这两个人是不吝惜杀人的,所以,最好还是乖儿乖儿的听话。小崔看过不少的警匪片,他懂得人质侥幸逃生的前提就是不要看到劫匪的脸,否则,哪怕是劫匪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赎金,他们也不会放过人质的。所以,他低眉顺眼的坐在了驾驶位上,顺从的打着了车,然后按照命令,沿着园区宽敞冷清的大街一直朝着海滨的方向开去了。
    今早的不顺是从“碰瓷儿”开始的,这让他没缘由的赔进去三百元钱,接着在777所里又被几个大老娘儿们垫了半天牙,到了儿也没见着裴佩一眼。给沮丧失落重压之下的小崔就像是一棵被霜打了的秧苗,提不起神儿来。在自卑感重挫之下的他连续跑了好几家客户,好似开了窍的小伙子这才发现,原来,这些gentlman和office lady打拼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他这样一个来自农村的简单劳动者的价值空间。于是,他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起来,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把他送上倒霉巅峰的时刻又来临了。
    从园区大道尽头的一家it公司里出来,垂头丧气的小崔头也没抬的打开了自己那辆小型厢货车的车门,他一头钻了进去,紧揪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好似这个狭小的车厢里才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刚想要张开嘴痛痛快快的喊出一声国骂来,以抒发憋闷已久的怨气,却不想被一声低喝给堵了回去。
    “坐着,别动!”
    声音来自他身后的车厢里,语梗声涩,腔调中夹带着一股生性子味儿,就好像没炖熟的肉一样,又好似夹生了的饭咯里咯生的,这把小崔的满心郁闷生生卡在了胸口,一时上不来也下不去,瘀滞在心窝里,好不难受。给这突如其来的一吓,小崔猛然从心事重重中挣脱出来,可没等他开口惊叫一声,就听身后一个低沉的女声冷冷的说道:
    “别出声,开车。朝海滨方向走。”
    说话间,一股寒气从右侧肩胛下逼了过来,透过涤棉卡其布工服直达胸口。小崔止不住浑身一颤,心说:完了,今天遇见劫车的了,看来,凶多吉少!不由得浑身一硬,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小崔,很早就见识过村里人杀猪,对于屠夫穿透肥猪厚膘直取心脏的那一刀他记忆犹新,只不过那猪是被四蹄倒攒绑好了的,而那刀也是从前胸刺入的。稍后,长大进城打工的时候,他又从电视上看到了西班牙人斗牛的场面,斗牛士在最后时刻直取牛的性命的那一剑,同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斗牛士抖动红布吸引牛的注意力,趁着悍牛低头前探即将冲顶之际,猛然出剑,那又薄又窄的剑刃瞬间穿过了牛的肩部骨骼缝隙,直达胸口洞穿心脏…
    小崔的工服已经给汗水打湿了,接下来自己是如何着车、启动、奔向海滨的,他都一概不知了,小崔觉得自己年轻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他不无留恋的想起了自己出生的那个小村落,想起了勤劳纯朴的父母,想起了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想起了好几年都没有回去看看的家。不知道老娘她…一想起上了几岁年纪的父母,小崔的眼睛湿润了,那平坦而宽阔的海滨大道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突然,一个红蓝变幻、明暗交替、闪烁跳跃的光影,出现在了他转向镜的视野里,接着,呜儿哇儿的警笛声从车后方隐隐传来,小崔的心里猛地一跳,警察!求生的希望像火苗一样,在他的心头腾的一声点燃了,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汽车喇叭。
    “别乱动!继续开。”
    小崔的念头刚一露头,就觉的肩背处冰冷的一刺,接着,那女人低而厉的喝斥声震痛耳鼓,他的手不觉得缩了回来。小型厢货车继续沿着海滨大道匀速的行使着,从身后传来的警笛声越来越响,那辆警车也越追越近了。
    小崔身后的这两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劫匪,他们是隶属于中情局的谍血战队之一《六合套》。在中情局的诸多特战组织当中,《六合套》算得上是构成最为复杂的一个了。它分别由三个小组组成,每组二人,都是生猛霸道之人,各个出手狠辣,绝非良善之辈。借助他们所具有的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便利,刚好弥补了中情局在地域、文化以及风俗上的短板,形成了一股更为危险的力量。他们分别是所谓的自然“天地合”,经纬“乾坤合”,生死“阴阳合”。
    “六合”虽强,但这六个人里却没有一个人有资格直接与中情局对话,在他们的背后藏着一支指挥棒,唯有此人才是“六合”与中情局之间的联系纽带,也只有这个人才能够指挥得动那六个人。为此才有了“六合”成“套”一说,被称之为《六合套》。而那个代替中央情报局指挥“六合”的人便是谍海之中著名的“中央一套”。在他的身边不仅美女如云、香车成行,而且他的日子更是风花雪夜、拥玉揽香。是个典型的社会名流,拥有良好的公众形象。诸多光环之下,“中央一套”可谓是谍海独步、举世无双的人物。
    而此刻,这对劫持了小崔的男女正是“六合”之一的“阴阳合”,这二人全是日裔,潜入中国东北多年,靠贩卖木材出口作掩护,化名裘阴秋和金阳春,身份合法,早已是二个中国通了。那女的名叫久保阴秋,男的名叫岛津阳春,正是这二人侵入t市警局局长叶满家中,杀害了保姆,伏击了舒展。
    距离“老爹”的邮件炸弹袭击未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分钟,“老爹”发出的清理“脚印”的请求早就在“职员”的整体安排之中了。在阿瑟.麦肯奇领衔的“黑幕四眼罩”中司职右眼罩的资讯官,“蜘蛛”凯恩.斯坦利迅速的做出安排,悄然潜入中国的“阴阳合”便已抢在第一时间里下手了。
    “阴阳合”的策应行动非常诡秘,他们追踪小崔的速度甚至连“老爹”都想象不到,而这无疑都是得益于“中央一套”的抵近指挥。从“老爹”的清理请求一发出,“蜘蛛”先生的指令便即刻下达给了“中央一套”,这其中的过程仅仅用了不到五分钟。当然,这在如今的网络时代里已算不上是一件稀奇的事,它与风险炒家遥控全球股市的效率比起来,也仅在伯仲之间。而实现这一高效率的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在于预先布置好的棋子“阴阳合”,若不是有这样一对杀手预先潜入到了t市,就算是网络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再快,也将是处于无米下锅的状态。所以,不能不佩服“职员”的行动策划是何等的细致周密,就好比下棋时抢得先手一样,他永远都比对手快一招。
    “阴阳合”是在接到“中央一套”命令之后抢在第一时间内赶到了新技术产业园区的,这期间他们花费了将近二十多分钟,但一进入到园区那宽敞而清净的大街,没转上二分钟,他们便轻松的发现了停在那家it公司门口街边的小型厢货车,核对了车牌之后,他们确定自己找到了需要清理的目标。
    警笛刺耳搅乱神经,但这并没有引起二位杀手的惊慌,他们身经百战自然早有准备,久保阴秋将手中的利刃抵得更紧了,她迫使小崔的脊背离开了椅背。岛津阳春回望了一眼,见那辆闪着警灯的桑塔纳3000已经追到了车尾,他用肩膀轻轻撞了久保阴秋一下,二人对视一眼便已经形成了默契。岛津阳春随即叩开了手中鲁格p85式手枪的保险,装了消音器的枪管担在了身前小崔的肩上。
    此刻,警车呼啸着已经追了上来,在它超越的一瞬间,岛津透过车窗看清了司机的身影,他右手持枪,左手轻拍了一下久保的肩头,伸出食指示意,车里只有一个人。
    警车冲到了小型厢货车的前面,它闪着双跳挡在了路边,两辆车慢慢的降低了车速,最终,一起停了下来。此刻的海滨大道上冷冷清清,偶有一二辆货车出现也都是高速驶过,没人在意路边停靠的这两辆车,在过路的司机看来,这与交警纠察违章没什么两样。
    岛津朝着车窗外的大道两旁望了望,就见远近四周空旷荒凉,刚刚平整过的路基上还没来得及种上树,前方距离跨省的高速入口还有一段路程,而身后的园区已经被抛得没了踪影。
    岛津使劲握了握鲁格p85那滑腻的枪柄,似乎是怕它从手上滑脱一样。对于使惯了刀的岛津来说,枪总是没有刀能给他带来亲切感,而这把蹩手的鲁格p85则更是让他觉得难受,就好像是穿了一双硌脚的鞋子一样,浑身上下的不舒服。这便是野手与正规特工的区别,他们个性鲜明却缺少扎实的基本功。
    久保体贴的望了岛津一眼,用秋水一样的眼神安抚搭档那躁动的心田。她把手中的短刃放低了一些,然后身体后仰,将自己隐在了小崔的身影后面。小崔的心里怦怦的跳个不停,他知道决定生死的时刻就在眼前了,无论是格斗还是枪战,他都将是搏杀的前沿,他仅存的生命只能用秒来计算。
    半个世纪之前,小型手枪以“一枪二马三花口”著称,它们分别代表的是:勃朗宁m1900、柯尔特m1903和勃朗宁m1910这三款手枪。它们凭借着外形小巧,可靠性强而被特情人士普遍使用,前二者以枪体上的商标而得名,因为图案生动易于记忆而排在了前两位,而实际上,真正的王者恰恰是排名第三的勃朗宁m1910。
    这款枪以其枪口上面的一圈滚花工艺而得名,设计初衷是为了在拆装时拧动更加方便称手,不想那枪口上的漂亮花纹却成了它的雅号。因为这款枪当时的拥有量便不高,仅是那些具有特殊身份和地位的人士才可能拥有。所以,它至今仍被广泛收藏着,叶满便是其中之一。
    身为t市警局局长,叶满肩扛一级警监警衔,可选用的佩枪种类有很多,但他却独独青睐自己年轻时所用的那只“老花口”,虽然已经官至局长,但直到今日他仍不舍得放手。因为,那枪上留有他从警多年的经历,有他对过往逝去青春的记忆。当他摸到那已经被磨去了细格纹路的光滑枪柄时,他的心中便会重新澎湃出激情来。
    叶满在接到国安部外情局“财神”的通报电话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赶到爆炸现场777所,但顾忌到自己的副手麦平安,他没有把这一消息告诉任何人,也没对身边的特警队长说明,便只身前往新技术产业园区而来。
    叶满在路上不停的打电话,他从dhl的行车调度那里很快的摸清了777所的快递员小崔,以及他的车牌号和行车路线。于是,叶满以个人的名义调用了园区的交通监控系统,当他发现了小崔的那辆小型厢货车的时候,车已经出了园区,沿着海滨大道朝外埠奔去。
    叶满的经验告诉他,邮件炸弹虽然来自dhl的快递员,但通过快递员却很难直接找到炸弹的投放者,按照常规应该到dhl的分公司去查找托运记录,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从当日到达的运单中找出投递给777所的那几笔,怀疑范围自然就会缩小。但是,如果那个邮件炸弹不是按照常规途径投送的话,那唯一的途径还是要去问那个快递员小崔。于是,他把追踪的目标锁定在了小崔的厢货车上。
    借助园区的交通监控系统,叶满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发现了小崔的厢货车,而当他驾车追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出园区足足十公里远了。现在,叶满的警车和小崔的厢货车就一前一后的停靠在了宽敞而冷清的海滨大道上,就像两只中途掉队的候鸟,还停留在迁徙的途中歇脚,却又辨不清应该飞向何处去。
    叶满在打开车门之前就去摸自己腰间的那支“老花口”了,他对身后的那辆小型厢货车里的平静表现产生了极大的疑问。照以往的经验,任何一个普通司机被警车追截之后,都会自动打开车门跳下车来,点头哈腰的赔笑脸儿,主动上前搭讪。但是,眼下自己身后的这辆小厢货上却平静得让人心悸,它门儿不开,人不见,大气的好像是贵族的仪仗,静等着差官上前去请安或者赔不是。叶满想,这就难怪了,从这辆车上送出的邮件,差一点就炸了777所里的绝密部门。而今,它却装得跟没事人似地。这其中,必然有诈!
    叶满钻出他的桑塔纳3000的时候手上是提着枪的,真的是因为那支“老花口”它的确太老了,曾经有过的光华尽失黯然无光,提在手里竟然丝毫也不引人注目,全不似一件精准的杀人利器。
    叶满提着枪,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拦下的那辆小型厢货车走去,透过车窗,他隐约看见了驾驶室里那模糊的年轻人的摸样。叶满忽然觉得遗憾,禁不住在想,为何,他如此年轻却要铤而走险,如果可能,就拿自己的生命和他交换!心里想着,不觉间,叶满已经来到了那辆小型厢货车的跟前。
    叶满来到了小型厢货车的侧面,他抬起左手来轻轻的敲了敲车窗,示意司机摇下玻璃,坐在驾驶位上的年轻人犹豫的回过头来,好像一时不知所措,叶满又重重的拍了拍车顶,再次示意他把车窗降下来。在这期间,叶满的右手提着“老花口”一直垂在体侧,没有出枪的打算。
    车窗开始慢慢的降下来了,叶满看见了年轻人额头上的汗,接着是他惊恐的眼,叶满心中产生疑问,这土包子…会使用邮件炸弹?不!无疑他是被利用的,看来还是要通过他才能找到那个真正的“爆破手”。外表淳朴的小崔和他惊恐的神色让叶满的警惕性随着车窗一起降了下来,他想,这无疑是个替别人点炮仗的冤大头,接下来,真的要跟他“好好谈谈”。
    就在叶满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车窗降至底部,随着那年轻人的肩膀一同显现的,还有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叶满的暗叫一声不好,“老花口”几乎同时抬了起来,但他距离车子实在是太近,而时间也的确太短。叶满已是年过六十的人了,反应自然不比从前,就算那支“老花口”他使得再惯,但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对于改变事态的进展早已变得苍白无力,只有添乱。
    叶满身不由己倒下的时候只记得耳畔飞过了一只蚊子,嘶的一声,右肩头上感觉一麻,身体立时变得异常沉重,跟着两腿一软,已经抬至半路的“老花口”贴近车门射出了一枪,枪声不大,在空旷的海滨大道上就像是被风吹落的一粒沙,那是“老花口”的最后一枪,此后,它将作为淘汰的装备被存放在枪械库里,虽然是一支很有收藏价值的名枪,但它的品相稍差,无法陈列在博物馆里。叶满虽然喜欢它,却是作为武器而非收藏品,所以,它被用得太苦了。
    “老花口”的最后一枪穿透了小厢货车门那薄薄的铁皮外壳,直接射入了小崔的身体,子弹留在了他的肺里。藏身在后的久保阴秋及时出手,抓住了小崔前扑的头,以免他撞向方向盘而触响了汽车喇叭。于此同时,岛津阳春迅速的打开了车门跳了出去,他给已经倒地的警察肩上那银色的警衔震撼了。
    一级警监啊!他一脚踩住叶满紧抓着枪的右手,鲁格p85指向了叶满的眉心,他回过头来招呼同伴:
    “这家伙还是个警监呐!怎么办?”
    迅速赶过来的久保二话没说,俯身拾起叶满的枪,说了声:
    “带他走,上他那辆车。”
    关键时刻总是女人更果断,这并非是她们处事老练,而是因为她想法简单。岛津二话没说,架起受伤的叶满便朝前面的警车走去,久保则细心的擦去了叶满留在地上的血迹。
    桑塔纳3000收了顶灯,关了警笛,悄然启动,车上带着t市的警局局长,消失在了海滨大道的尽头,只把小崔的尸体和他的小型厢货车孤零零的丢弃在了路边。
    叶满蒸发了,在他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跟着独自离开了他的特警队驻地之后,便再也没人见到过他,但他却将一粒子弹留在了dhl快递员的体内,法医很容易便能做出判断,出了叶满的那支“老花口”之外,没人再用那种老爷枪了。而那个快递员小崔,刚刚在他死前的三十分钟,将一只邮件炸弹送到了777所,他差一点就将航母舰载机弹射项目的研发部门炸翻。
    现在,“爆破手”小崔死了,杀人灭口的叶满潜逃了。迷雾再一次遮住了人们的眼睛。
    陈墨将陆地巡洋舰在距离小型厢货车大约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远远的看见了从车门缝隙里淌出来的血。光明大道朗朗乾坤,有人遗车道边,还有鲜血外溅!陈墨惊骇之余,脑海中一闪,莫非,这与叶满匆匆而来有关?
    陈墨目力集中,“风暴”指引,他渐渐的靠近了车门,当即发现了车门上的弹孔,接着又透过大开的车窗看见了仰面倒在座椅上的小崔,再看车厢内已是空无一人。陈墨手枪之际暗想,枪杀车主是恶性凶杀案,只怕…这不是一起刑事案件。就在此刻,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在他的身后急刹住了车,轮胎擦地发出尖利的声响,同时,一声断喝更是刺耳。
    “站住,别动!”
    车门响动,陈墨听见了脚步声。那是两个人正一前一后走来,陈墨暗想,这死人难道是个诱饵?或许,他们正缺少一个替罪羊?哼!休想!
    陈墨的想法刚一出现,肩头上已经多了一只手,手很纤细但力道不弱。陈墨很自然的想到,这是个女人!他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反应,因为他从来就不曾有过束手就擒的一闪杂念。陈墨借着对方拍肩的力道一矮身,顺势转身三百六十度,瞬间已经转到了来人的侧面,于此同时,他的右手上已然多了那支伯莱塔px4全自动手枪。
    “风暴”对准了后来居上的那个人,左手反关节套住了身边这个女人的左臂,狠力一压,女人吃力不起被迫弯下腰去,右手杵地手上的枪即刻失去了威胁。现在,两枪相对的是这两个男人了。
    嗡…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陈墨和那一男一女三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陈墨两手占着,无暇接听。只有对面的男人慢慢的取出了电话,低沉的说了两声,然后,对着陈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