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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秘撒暗香(1)

      34.1.1
    法国 巴黎第八区 “套房”酒吧
    15:30 (18:30)
    计程车徐徐的向右转了个弯,然后轻松的驶上了金碧辉煌的亚历山大三世大桥,和煦的阳光随即转到了汽车的左侧,一直耀眼炫目的光线一下子消失掉了,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清凉。于是,她摘下了菲拉格慕太阳镜,俏皮的架在了秀发蓬松的头顶上,随手揿下了镀膜遮阳的车窗,暖暖的风立时涌进车里来,她嗅到了塞纳河水的凉爽。
    很快,她的心也随之变得潮乎乎的了,那些曾经被遗忘的小雨打湿过的记忆,仿佛在此刻又翻了出来,它们被一页一页的摊开,像玛歌庄园的葡萄一样平铺在巴黎的午后阳光下面晾晒,时不时的散发出历久弥香的味道来。于是,她按耐不住春心勃发的感慨,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轻叹:哦,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啦!
    她按下了跃动的心情暗暗提醒了一句,时过境迁青春不再,格局有变难控心态,还是谨慎些好!想到这里她放眼朝着河的对岸望去,有意识的摆脱惴惴不安的心情,于是,开始在心里默默的悉数起那些历史悠久的传世之作来。华丽的香榭丽舍大道美如锦带,壮观的凯旋门威若王冠,还有端庄的爱丽舍宫,巍峨的埃菲尔铁塔,以及举世无双的拿破仑大帝和独一无二的戴高乐将军,有多少关于他们生前的荣辱功过都随着这些标记一起定格啦!
    车子很快驶上了大桥的顶端,虽然桥面的坡度不大但也算是个制高点,在这里睹物思情生出的还是无限的感慨。她止不住在想:任凭时间的尘封记忆的镌刻,它们都停留在那个年代再也不曾改变,可是,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许多的收获与失落,可到了最后又有几人有资格被后人评说!当汽车驶离桥面的时候,她遗憾的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被悲催的情绪所纠葛,无论怎样努力的转移思绪,却始终都没能够彻底的摆脱。
    初寅此次的斡旋之旅本来就很纠结,但她还是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即便是到了巴黎之后她也没有掉以轻心,所以她才为这次秘密会面特意选择了巴黎的第八区,她这么做的理由有着多重的考虑,一来为的是靠近那些著名的城市景区,但同时也刚好是在中国使馆坐落的区域。因为她在这个范围内活动,即便是被人认出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试想一下,谁到了巴黎还不出去活动活动散散心呢?在使馆周围的景区转悠转悠还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呢?
    除此之外,她连打的都特别的留意,专门选择了这辆黑颜色的宾利,因为这款车型既配得上她外交官的身份,同时又低调的不引人注意,难得的能够眷顾到这高低两端的座驾当然是不二的选择。尤其她还精心的挑选了那家约会酒吧,说起来那才真正体现了她的行事谨慎考虑周密。虽然大大小小的各色酒吧遍布整个巴黎,而她的眼光却是既独特又挑剔,太有名的她不会去,没有名的也不考虑,而最终被她圈定的这家“套房”酒吧,才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
    在巴黎的灯红酒绿当中星罗棋布的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酒吧,但以套房形式出现的酒吧却仅此一家,它躲在巴黎的繁华背后,朴素的出现在华丽当中,就像一个素面朝天的华丽美人一样,虽然没有奢华的包装却仍旧吸引着众多的客人。这家酒吧从外部的门脸到门招,再从内部的散座到包间,全部是以一个整体套房的完整效果出现的,而说到酒吧里的居家风格就更是细腻而独特。
    从它上上下下的各色装潢,到里里外外的各式用具,全都是巴黎人日常生活的样式,客人身在其中的感觉就像是在家中一样,不仅轻松舒适而且惬意恬淡,随时随处都透着亲切。如果随意端上一杯咖啡,再顺手捧上一本书,而后随便选上一个角落的话,那就可以无忧无虑的消磨一个下午了,完全不必担心会受到外界的干扰。当人还在中国的时候,初寅便远隔万里选定了这样的一个所在,足以说明了她的细腻与期待。
    初寅不想就这么冒然的走进去,毕竟她对此间的情况还不是非常了解。她常说:“隔山买老牛”的愚蠢错误我是不会犯的!于是,按照她习惯的职业做法,她一定要先溜一溜边儿,再捋一捋毛刺儿,然后才会拿在手上的。于是,她在马路的对面下了车,隔着一小段距离慢慢的踱了过去。她边走边在稀稀拉拉的行人当中观察着,一切表象的、隐含的,直接的、见解的都要经过仔细的推敲。
    她注意到街道的两侧没有驻足逗留者,沿街的店铺里也没有对外张望者,一切都在平淡而自然的状态下进行。初寅坦然的告慰着自己,虽然这是一次心路纠结的旅行,却不是一次冒险的行程,因此她不必紧张兮兮更无需疑神疑鬼,她只要平心静气的处理好外交程序,自然而然的就会得到她想要的结局。因为,有一个贵人在暗中相助,注定了她此行必定心想事成。
    初寅在“套房”的门口站定,很优雅的回望了一眼身后,但见平静的街头上一切如常,她确定无疑的相信自己的顾虑真乃多余。于是,她伸出手去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然后迈着窈窕碎步款款走了进去。迎面吧台上的磨砂餐吊灯罩里发出一片柔和的光,如同润泽的乳液滑腻的流淌,朦胧的填满了初寅的眼眶,好像黄昏时分的落日一般温暖着心房,亦如镜子一样照得见她惴惴不安的模样,控制不住的春情开始悄悄的萌动快速的滋长。
    初寅外松内紧的绷住了不安分的念想,神色淡定的显露出雍容华贵的模样,就像一个现时代的贵妇一样,既有大把的钞票又有极高的修养,无论走到哪里都目空一切却又毫不声张,那个劲头儿拿捏的可谓是软硬得当。她在吧台前稍稍站住了脚,眼往价目表上略一打量,当下便熟悉了这家酒吧的状况。于是,她冲着满脸含笑的侍者点了点头,操着流利的法语点了一杯拿铁,然后,便沿着侍者的手势穿过了一扇白夹胡桃木的过堂门,走进了“套房”的第一道过厅。
    这是个大约四平米见方的空间,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四张桌案,碎花细纹的台布显出了居家的简朴,布艺软包的座椅则透着邻里的亲和力。初寅在居中的位置上选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从这里可以看到进出过厅的两扇门,因此是个观察周围情况的好地方。一只奶白色镂空的灯罩吊在了头顶前的正上方,倒垂下来的锥形光影形成了有效的遮挡,方便她的视线毫无顾忌的观望。
    此时,这间过厅里没有一个客人,因而显得空空荡荡,想必是嫌弃这里太靠近前端的缘故吧!所以才没有人愿意选择这里的位子。初寅一边想着一边收回了目光,转而投向了曲径通幽的那扇门,她不知道这家“套房”究竟有多深,但粗算起来也能猜出几分。初寅想:大房套小房的深浅,一层连一层的高远,要想在短时间内熟悉这里的地形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初寅放弃了对“套房”布局的研究,转而沉淀起自己的心情,悉心以对那场即将来临的秘密约会。
    年轻的侍者单手端着闪亮的盘子走了进来,初寅对他一脸笑容可掬的表情很是喜爱,特别是当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时偷偷瞥向自己的目光显得既热烈又羞涩,这不由得激起了她的非分之想:哦,热情的巴黎,浪漫的地方,随心所欲的生活真的让人心驰神往!初寅像一只久困笼中的小鸟一样,乍一离开单调闭塞的办公室便不由得兴奋不已,更不用说刚从“休眠”之中醒来后便首访巴黎,真好比是笼中鸟网里鱼一日重返天空再入大海,更比前次遨游显得更有活力。
    初寅很豪放的往盘子里多丢了一张钞票,相比起任何一位客人来说这都是一笔不菲的小费,年轻侍者的笑容变得更加的温柔,他彬彬有礼的道了声谢之后转身离去。初寅若有所思的盯着摄者的背影,恍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在她意念浮动的当口,她猛然注意到刚才还空荡荡的过厅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位客人,他在靠近那扇通往“套房”深处的门口坐定,闷头摆弄着手上的迷你pad。初寅留意到那人大约五十几岁的年纪,不修边幅的穿戴和一脸的络腮胡许,给人一种不务正业的感觉,初寅顿时警觉起来,她对那种邋里邋遢的男人有种天然的防范心理。
    初寅的情绪受到了打击,就好像一双新上脚的鞋沾上了泥星一样,她开始变得焦虑起来,大凡女人在这个年龄都会这样,哪怕她是无间巨匠也在所难免,于是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她联想起了那句众所周知的俗语来,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吓人恶心人!的确,一个经她刻意寻找精心挑选的浪漫地点,不期却被这个有碍观瞻的家伙给破坏了,初寅变得兴味索然起来,如果不是她有约在先,她恐怕就会抬起屁股立马走人了。就在她的情绪如麦苗一般遭受霜打的时候,又有两拨四人陆续走了进来,他们分别占据了其余的两个座位,立时,空荡荡的过厅里已经坐得满满的了。初寅变得沮丧起来,她等候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却都来了,她对爽约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长时间的等待让初寅迫切的情绪冷却了下来,她开始回想起自飞机落地开始的一系列的现象来。法方特情单位的悉心照料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有“画中人”跟随左右倒也没受到多大的干扰,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心里确定他根本就不是齐骥的对手,但是,那个驾车接送她的女司机却给她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女司机在她临下车时偷偷递到她手上的电话号码至今都还留在手袋里,她预感到有可能会用得上它。那么,她是属于哪一方的人呢?显然不是中方这一边的,因她背着齐骥偷偷溜下联络电话的,可是,她却是齐骥召来专程接应的司机,哦,在她与齐骥之间是否还隔着什么人吗?初寅一直压在心底的疑团不期在这个时候悄然浮出了水面,一个下意识的提醒令她猛然打了个冷战,哦,是啊!既然,那女司机能在不知不觉当中潜伏在自己的身边,难道,此刻这里就没有她们的人吗?
    初寅惊怵之下略显慌乱,因她刚刚被情思所迷多少有一点心不在焉,此刻才一醒转,便不免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待她急敛精神闪目观看,果然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就见新来的两桌客人碰巧都是恋人,他们交颈私语窃窃而谈,但总的感觉却像是在故作姿态,因他们形似亲昵实则心不在焉,本是性情中人的初寅能看不出真情流露与表演痕迹的差异吗?立时,她的大脑当中嗡的一下膨胀开来,心里嗖的一下揪紧,修身的春装立时大出一码来,随即惊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这才确信自己被人盯上了。他们是怎么做的呢?竟然伪装的这么巧妙!约会地点是自己亲自选定的,除了他以外不会有人知道,哦,原来,自己这一路之上都被人跟踪了。
    初寅开始赞叹其对方超群的洞察力来,心里开始原谅起那个人来,原来,他爽约是有缘由的呀!就在初寅的念头急转之际,她的视线惯性的移到了先前进来的那个颓废男人的身上,他捧着pad的手上一枚闪光的戒指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枚老款的 白金钻戒,它的方形底托显得呆板而厚重,卵形的绿宝石成色饱满做工传统,已经不是眼下流行的风格了,但它的价值并不因此而有所贬损,相反却历久弥新更显出佩戴者的身份。初寅乍看见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随即闪眸仔细端详起那个人来,这一看不要紧,直惹得她心中颤抖差一点就热泪长流,好在初寅也是谍海之中早已成名立万的大成之人,即便是心内震撼却仍能端坐不乱,一副温文尔雅的淑女装扮,全不让人看出半分破绽来。她只是在心中不禁而泣的念叨着:莫怪乎你被同道称作职员,看你的低调身段,哼哼!几乎就是个藏奸显拙的老古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