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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高度失联(5)

      41.2.5
    印度洋 迪戈加西亚群岛美军基地
    08:50
    “职员”面色凝重的站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上面不断变化着的数据和图案,闪烁的荧光映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的,竟在这张木讷的面孔上呈现出一幅怪异的表情来。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呐!“职员”罕见的出现在了公众的面前,这使他身上的神秘成分有增无减。起初那些各司其职的军官们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不管怎么说,当一个不穿军装的长官站在身后的时候都或多或少会使他们感觉不自在,更不用说这个人又是那位向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中情局的“职员”了。
    此时的“职员”较之以往有那么一点点的兴奋,正是这个原因促使他走到了台前。如果不是指挥大厅的光线较暗,而“一体化信息平台”大屏幕的亮度又太炫,那么人们一定能够发现,阿瑟一向苍白的脸上已经微微的泛起了一层红晕。这是肾上腺素激增的典型表现,假如此时测量一下他的心律和血压的话,那么可以肯定的说它们无一不超过了正常阈值的上限,这一切已经通过他略微粗重的呼吸明显的传递出来。是啊!对于即将到来的那个时刻,阿瑟已经等了很多年,因此他没有理由不充满期待。
    但是照常理来说,阿瑟的独特性格是不会这么沉不住气的,他本应该关起门来独自盯着眼前的19英寸显示屏,然后一个人偷偷的乐才对,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阿瑟了,每况愈下的局面逼迫着他再也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于是斗室再也关不住他,唯有挤到众人堆儿里才能让他感到片刻的踏实。不过好在事情的发展还算顺利,他在乱麻一样的航迹当中已经能够分辨出mh370的身影了,这让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起来。哦,宝贝儿,你快把我想死啦!阿瑟默默念叨着眼里现出火辣辣的情欲来。
    此时,夹杂在离子放射束般繁杂的飞行轨迹当中的mh370划出了一条粗放的红色线条,就好像一捧绿叶之中的那根主茎一样直奔着印度洋的深处伸展过来,在它的后面牵引出了无数根黯淡的线条来。只见它们纷纷绕绕的缠绕在mh370的四周,重重叠加之后又分开,翻腾之后再滚转,一条连一条的接续不断,周而复始无尽无休不知要跟它到什么时候。而在其中最贴近也最诡异的两根线更是不离左右,它们就像是拉着爬犁的两条雪撬犬,牵引着mh370的飞行航向一丁点也不允许它跑偏。
    哦,有“猛禽”护航倒是令我放心一点!阿瑟跃跃欲试的安慰着自己,面对着大屏幕上像血线一样飞溅过来的mh370,阿瑟却仍然觉得它飞得有一点慢。急着要见识一下“唐笛”风采的“职员”已经等不及要提前庆祝一番了,就见他瞟了大屏幕一眼之后便转身往外面走去。虽然他极力想把步子控制的缓慢一点,免得让那些偷偷关注他的年轻人误以为自己浮躁不安,但此刻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步法保持得一如从前,因为按耐不住的兴奋已经迫使他倒着小碎步一路小跑着往外颠去了。
    清晨的海风让他的大脑变得清醒,于是他面朝大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把满腔的浊气全都排泄出去。当咸湿的海风冲进鼻孔的时候,他感觉有无数根细小的颗粒钻进了脑海里,眨眼间竟在他的眼前激起一片闪闪发亮的小星星。哦,这灿若星河的天际真美丽!他在心里发出了赞叹,随即便又想起mh370何时才能飞到这里呢?正当这一连串的感慨在脑际升起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咦?“触角”有多久没有进行联系了?怎么,他以为有了“猛禽”护航就算万事大吉了吗?
    阿瑟忽然感觉很生气,于是他毅然决然的想道:不行,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千万不能大意,只要出现一丁点的漏洞都会引发大难题,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阿瑟想到这里不由得着起急来,他因形势所迫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于是他赶忙掏出手机揿通了卫星加密频道,急急可可的呼叫起“触角”来。手机的淡蓝色触屏上倏的一闪,发射信标便开始连续的闪烁起来,阿瑟把手机使劲的按在耳朵上,像把烫红的烙铁熨烫着他的脸颊。
    阿瑟不耐烦的来回踱着步子,急急的等待着“触角”的回话。此时,清爽的海风吹到他的脸上,让他感觉一边灼热一边冰凉,仿佛真的处在了一半火焰一半海水的撕裂状态里。这种感觉迅速的延伸,从头到脚很快就遍及全身,不大的一会儿功夫他就感觉半边身子麻木起来,似乎血液只在另一边循环,而到了中间就被莫名其妙的阻断了。阿瑟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嘴角,隐约间感觉人中有一点偏,但是还好舌头仍能舔到上下嘴唇,这说明他离中风还有一点远。
    阿瑟抽身从慌乱当中跳出来,不由得暗自骂道:这个混蛋怎么还不接电话呢?看来他是不把我急出毛病来就不算完!阿瑟撩起脚来狠狠的踢在路边的沙土地上,扬起的沙粒落了他一脚面,他气急败坏的抖楞着鞋子却不料反而将沙子灌进了鞋子里。我靠!这回他一不小心骂出了声来,引得跟在身后的那名宪兵不由得一愣,阿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一点失控,于是赶忙佯装脱鞋清理沙子掩饰过去,而这时候电话里面仍旧是空洞的嘟嘟声,显然“触角”已经处在了失连的状态中了。
    啊!阿瑟一屁股坐到了沙土地上,随即发出一声疲倦的叹息声,这一次他不是在刻意的掩饰自己,而是他真真实实的失望情绪。没错,“触角”已经不在服务区了。他像颗沙粒一样消失在海风里,这种现象说明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哼哼! 该死的东西!一定是把事情搞砸了却没脸跟我说明原因。阿瑟的敏感神经传出了消息,即使mh370能够如期落地,但是那架班机上面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虽然没有“触角”的只言片语,但是这样的结果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阿瑟忽然感觉心头一紧跟着胸口一热,随即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从胸中涌起,他还来不及从重击之下清醒过来,便止不住的张开嘴来让那股热潮喷涌出去。只听他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口鼻里同时喷了出来,落在沙土地上瞬间便粘成了一砣内脏一样的东西。阿瑟的心头猛的一凉,明白毒火攻心之后肯定会留下顽疾,而他才刚刚过了不惑的年纪,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倾注在余生里,他不想这么早就一睡不起,更不想一跤跌到在地就此不能自理。于是他赶忙闭紧了嘴巴屏住了气息,生生把没吐出来的东西又咽了回去。
    海风轻轻柔柔的抚弄着他的头发,像是一位体贴的女士帮他擦拭呕吐的痕迹,阿瑟直把心头的气血逼回到肺里,同时也把脸色憋得毫无生气,这才张开大嘴翻起白眼呼天抢地般的喘了一口大气。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呈现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一幅景象。荒凉野地上凸现出一处庙宇,远远看去只见灰砖灰瓦低檐翘脊,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庙没窗没门只有光溜溜的四壁,围着周遭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一丁点的人迹,放眼望去只见四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这个时候的阿瑟倒是心有灵犀,他知道这是自己收到的一种心理暗示,原来,他差一点就一脚踏进了地狱。
    好在他没在那里找到一扇门,好在他在沉迷之际还能做出清醒的反应,于是他当即就明白过来,原来,这说明了我的阳寿未绝命不该死啊!于是,他浑身一使劲又缓过气来,等到他刚一恢复了清醒的意识,便把两眼一闭再也不敢看任何东西,他害怕一睁眼又看到阴曹地府,那可就真把恶梦转换成现实了。他一连声的在心里念叨着:阿弥陀佛!真主!上帝!感激你们大发慈悲没留我过夜,容我回到阳间积德行善,再让我多活上那么几年,我愿意把天底下的好事都做完。
    阿瑟总算是熬过了又一次的打击,但是他的整个意志也遭受了重创,没有任何人能够永远保持坚强,连续的挫败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积蓄,现在他已经虚弱得连一丁点的压力也扛不起了。这个可怜的家伙骨子里的那点软弱此刻已被放大成器,现在他还能硬撑下去的外力也只不过是靠着一张外强中干的外衣而已,而一旦戳破了他的这张画皮,就会显现出他被失败剥夺了意志力之后的嬴弱躯体,就如同恶兽被人抽了筋之后再扒了皮,只剩下一堆腐肉丢在那里,不断的腐臭发霉再也没人愿意提及。
    阿瑟清楚的知道自己距离彻底垮掉也仅有一步之遥了,因此仅存下来的阴暗心理让他变得愈加的残忍,这是一种解释不了的奇怪现象,按理说他刚刚在地狱门前走了一趟,那番惊恐至少也应该对他的心理产生影响,然而这番经历没有挽留住他内心里原本就不多的善良,反而给他丑恶的本性打开了一扇窗。虽然此刻正是天青海碧微风徐徐一派宁静平和的景象,却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他满心的失落和濒死的绝望,而仇恨的念头和报复的欲望更是此消彼长,它们一边折磨着他脆弱的意志一边快速的疯长,就算他不想下地狱却也挡不住要丧尽天良。
    mh370已经变成一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东西了。阿瑟慢悠悠的想着,同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边上血迹,他尝到了满口的血腥气,于是他开始兴奋起来。一旦这架班机按照原来的计划落到了这里,那一百多名乘客该怎么处理?思绪延展到了这里就再也想不下去了,这个时候他的眼里显现出了令人恐怖的杀气。不如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那样一来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呐!阿瑟的唇角现出了残忍的笑意,他的脑海里现出了一架飞机一头栽进海里的情景来。如果现在改变主意的话,他抬起腕来看了眼时间,嗯,完全来得及!
    阿瑟抖落干净鞋里的沙粒,又瞟了一眼从他口中吐出的那砣东西,然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远远站着的那个年轻宪兵,随即迈开步子往海边走去了。他现在已经心无旁系,所有的羁绊和顾虑都已随着刚才的那口血吐了出去,因此从心理到身体都感觉轻松了许多,现在他要给自己找一块僻静之地,好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至于他在那一瞬之间体验到的生与死,他早已经不再纠结,原来他想的是反正终究都是一死,在我死之前先拉上这一百多号人给我垫底。
    不知不觉间海水浸入到了他的鞋里,从脚趾间渗透进来的凉意迅速的往上传递,很快便刺激到了他的反应机理。阿瑟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仿佛体验到了沉入大海里的冰冷感觉,他的心不由得往起一收眼睛下意识的往空中望去,碧海晴空万里无云的景色映入了他的眼帘,很快便将那恐怖的感觉驱散。阿瑟抖了抖脚从湿漉漉的水洼里往回退了几步,然后意念决绝的掏出了手机。他看也不看一眼那部宽体触屏的定制机器,便轻车熟路摸到了位置而后准确的揿了下去。
    很快,从电话里传出了基地司令官的急迫声音,阿瑟的唇角微微往下一撇,不期却将牙齿碰出了声音,虽然他并不想咬牙切齿的说话,但是已至此,他只好不假思索将那条既简短又明确的命令从牙缝儿里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