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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魔脸色骤然苍白,道:“是他,快走!”
四个人转身便要逃走,谢惭英追了上去,道:“别走啊,咱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二魔不敢多做停留,手臂朝后一挥,一股淡青色的烟尘便在他们与谢惭英中间绽开。
“阿英小心!”宁拂衣闪身过去,把谢惭英拉到一边,躲过了那阵烟尘。待二人凝目再看时,山间早已没了四魔的影子。
谢惭英不服气地大喊:“你们才是缩头乌龟呢,一听到我师父的大名就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还沧浪四魔呢,我看是茅厕四狗才对!哈哈哈哈!”
宁拂衣扭过头去瞧他,见那淡淡的银辉之下,带着面具的少年叉着腰纵声大笑,笑声融进月色里在山峦间蔓延成一片,那样的清朗、肆意。
山风吹起少年的发带,拂在宁拂衣脸上,带来一阵轻微的痒。然而这痒却并未因发带的离开而消失,而是渗进皮肤里,顺着血液流到心底,在那里化成实质,轻轻抓挠。
“茅——厕——四——狗——”谢惭英还自顾得意地大笑,“明年爷爷再来,你们早早把尾巴夹好了,否则爷爷把你们变成秃尾巴狗!”
宁拂衣也忍不住笑起来,道:“这么开心吗?”
谢惭英笑累了,微微喘着气,漆黑的双眸里映着即将落下的弯月,道:“师兄,再过一年,我一定能轻轻松松地打败他们。”
宁拂衣点头道:“我相信你能。”
他说得过于认真了,谢惭英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干脆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来,问:“师兄,你为什么不像师父那样管着我?你不怕我变坏吗?”
宁拂衣走到他旁边,替他挡住了微冷的山风,道:“阿英会变坏吗?”
谢惭英垂首,一手摩挲着剑柄上雕刻的鲲鹏图案,想起小溪旁那块山石上的字,低声道:“说不定呢。”
宁拂衣夸张地叹了口气,道:“阿英觉得,变坏了会开心吗?”
谢惭英抬头,盯着远处在微风中摇晃的树梢,道:“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也不知道。”
宁拂衣伸手,摸摸他的头,道:“阿英会开心就行了,师兄在呢。”
谢惭英心头一颤,感受着对方手掌传来的淡淡温度,望着宁拂衣,看见他星光月色下的眉眼,如夜色般温柔。
“师兄一直在吗?”
“一直在。”
这一晚二人悄悄溜回竹屋,第二天浮游老人没什么异常,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晚上偷溜出去的事。
这一次,宁拂衣在山中逗留的时间多了些,除了教谢惭英武功以外,平日里偶尔给他讲讲江湖上的事,但大多都是些野史逸闻,听起来有趣,好像外面那个江湖安宁而充满趣味。
但有时去山间瀑布游泳时,谢惭英看见宁拂衣一身的伤疤,便知道那个江湖是残酷而血腥的。
他猜想,这样的江湖也是恶的,否则师兄怎么会受伤呢。等自己练好了功夫,便要把这江湖洗刷一番,叫它变得好一些,叫师兄少受些伤。
自己不可避免是要杀人的,多杀些人,是不是就离那个“至恶”近了一步?
这些心思全都埋在少年的心底,宁拂衣毫无察觉,他眼中的那个少年,眼神是清澈明亮的,像夏天的星星,晴天的月亮,像瀑布落进潭水里溅起的水花和他心底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痒。
谢惭英要满十八岁了,少年又往上蹿了一大截,站着的时候能顶到宁拂衣的下巴。眉眼少了些许稚气,多了两分英气,可仍然还是过于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泛着金光的溪水,像春日里的桃花,那么容易就牵动人的心神。
眼见临近三月,谢惭英时时往远处的山头眺望,似乎急切地渴盼着四魔的到来。这一次,他有把握把那四个人打得服服帖帖。
浮游老人却以为他想起当初允诺自己的两个条件,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出山去,便总爱在他练功的时候挑错处。
剑招偏了、力度大了、攻势急了或是,笑得太开心……
谢惭英:“……”
宁拂衣在三月初的时候又离开了,但他说最长十日就回来。谢惭英掰着指头数了数,好像能赶上自己的生辰。
等下一次师兄出山的时候,自己就可以跟着他出去了,再也不用在山里陪着这个糟老头子了。
糟老头子若有所感,扭头睨了他一眼,谢惭英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糟老头子:“……”
莫名不开心。
三月十六,硕大的圆月如银盘高悬,天地之间银辉遍洒,勾勒出远处山峦的轮廓,如一幅用浓墨泼就的山水画。
宁拂衣还没有回来,谢惭英坐在院子里,梅树上挂了一盏小灯,直等到将近子时,仍旧不见来人。
浮游老人早早去睡下了,睡前说锅里温着一碗面,原打算用来宵夜,可吃不下,叫谢惭英饿了便吃掉,不许浪费粮食。
谢惭英在心里腹诽两句,等到月上中天之时,腹中饥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端了面坐在石凳上,一边吃一边盯着山谷下的那条小路。
等到一碗面将将吃完,忽然远处的山顶上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夜色里无端显得有些阴森:“美人儿,哥哥在老地方等着你——”
谢惭英不由蹙眉,放下筷子,知是沧浪四魔又来捣鬼。他们知道浮游老人绝不肯出山,于是这次干脆直接向谢惭英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