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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惭英径直大喇喇坐在床边,谢小壮知他不喜这人,也没让座。书生便不敢坐,微微躬着身,一副恭敬态度站在一边,两只手在身前搓来搓去,显然是在斟酌词句。
“要说便说,婆婆妈妈的!”谢惭英不耐烦道。
书生被吓得一抖,只好道:“小生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锦袋,双手捧着对谢惭英道:“这实在是冒昧,但小生见宁公子身手不凡,又有侠义心肠,因此想以微薄酬劳,请宁公子为桑水镇除害。”
书生担心谢惭英不肯答应,所以先夸赞一番,又说是为民除害,心想为着这个侠义名声,总能让他考虑考虑。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然触了谢惭英逆鳞,果然,谢惭英冷笑道:“侠义心肠?为民除害?我一样都没有,也一样都不感兴趣。”
书生抬起头来,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讷讷道:“可是方才……在码头上,公子替王老伯打发了那两个恶霸……”
谢惭英道:“谁说我是替别人打发的,谁叫他们在岸上聒噪,挡了我的路,还敢晃我的船,我打他们是因为我不高兴!”
书生彻底呆住了,手里那包银子递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似乎又不甘心,正尴尬间,谢惭英就挥挥手道:“走走走!”
这是连除谁都没兴趣知道了。
书生礼仪倒是仍不缺,道了一声“叨扰”才垂头丧脑地出去了。
谢小壮悄悄送了出去,跟着书生走出客栈,把他叫住拉到一边小巷里,道:“先生勿恼,我家公子其实是不爱拘那些俗礼,殊不知这世上多有打着仁义旗号作恶为祸的?你若真想请他帮这个忙,只要你确认那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你只管说让我们公子去替你杀了他,你还要多说说那个人怎生厉害,我家公子就觉得高兴了。”
书生一副受教的样子,细细思索之后明白过来,道:“看来宁公子是最直爽不过的人,不爱走那些弯弯绕。这是小生的过失,真是冒昧了。”
“不过,”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若不是真正的恶人,小生怎敢做那害人性命的事。”
谢小壮问道:“不知这人是谁?和先生有何纠葛?”
书生双手负在背后,微微抬头望着头顶的碧空白云,眼中浮现一抹伤感哀痛之意,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人姓霍名通天,乃是桑水镇有名的恶霸。这水上一切行商货运之事,皆要通过他手。可这人贪得无厌,月月向商人和船主们强要钱财,或是敲诈过路富商,或是逼迫良家女子,手上人命不下数十。可怜我老父六十有余,挣钱供我读书,因交不上钱被霍通天打成重伤,至今瘫痪在床。我虽有个秀才功名,但无钱无势,也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咽。偶有看不惯他作为的,也忌惮他在桑水镇势大,不敢轻易得罪。可今日我见宁公子的身手绝不是往日之人能比,所以才……”
“原来如此。”谢小壮抱着手臂道。
书生眼中重燃希望,道:“那这件事你看……怕是还要劳烦宁公子了。”
“什么?哦哦哦,这个啊,哈哈,我可做不了主。”谢小壮把书生递过来的钱袋推回去,“这还得我家公子拿主意。”
书生:“……”
所以你拉着我来说了半天是为了啥?听我讲故事吗?
谢小壮似是看出他心里所想,笑眯眯道:“我怕公子一会儿上了心,想知道你要杀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他,所以劳烦先生告知,我好在公子问起时能应答得上。”
书生:“……”
还真是听故事来的……
送走愤愤不平的书生,谢小壮回到客栈,谢惭英果然又问起来,于是他绘声绘色向谢惭英描述一番。
谢惭英听完就放下了,也不问别的。谢小壮便道:“公子,要不我出去多打听打听,看看阿茗姑娘有没有来?”
“不用了,她若真来了,闹起来我们总会知道的。”谢惭英道,“我有些饿了。”
谢小壮站起来:“我去吩咐备饭。”
“嗯,”谢惭英双手枕在脑后,半躺在床上出神,“我今天想吃鲫鱼汤和红烧豆腐。”
谢小壮道:“公子这一路吃了好几次,看来是真喜欢。”
谢惭英垂下眼睛,声音低低的,像是说给自己听:“也不是,以前也好奇这两样有什么好吃的,最近才常常念着。”
他没有说这是宁拂衣最喜欢的菜。
谢小壮没有再说什么,出门叫伙计去了。
用饭的时候谢惭英也没吃多少,剩下的都让谢小壮扫了个干净。谢惭英看见他胃口大好,道:“你倒不挑食。”
谢小壮嘿嘿一笑:“和公子一起,吃什么都是香的。”
谢惭英微微勾唇,道:“你打架是不中用的,也就只有嘴甜。可你真心这么觉得呢,还是只是奉承我呢?”
谢小壮竖起手掌道:“我的真心天地可表,若不是真心,又怎会一路相随?”
谢惭英心中一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好了,也没说不信你,你回去休息吧。要是今天姓霍的闹上门来,又是一顿忙活。”
谢小壮嘻嘻笑:“好公子,你这是心疼我了,我可全仗你护着了。”
谢惭英哼道:“自作多情,我的人,他们也敢动么?”
谢小壮叫伙计收拾了碗盘,兴高采烈回房睡觉去了。谢惭英走到床上躺下,心想,若是师兄在,也一定是这般护着自己。若是师兄在就好了,两个人就这么一起行走江湖,一辈子不分开。唔,不过自己是要做恶人的,师兄到时候会不会跟师父一样,讨厌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