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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滚!”
泽兰回身低头,窗下店小二高举扫帚,正将一乞丐赶回街上,“别脏了我家生意!”
这乞丐蓬头垢面,后背隆肿,泽兰一瞥,不忍再看。刚回头端起茶杯,却忽然想起什么,又往窗下看去。这乞丐还在躲避店小二的挥打,模样十分凄惨。泽兰一翻身坐上窗沿,翘着二郎腿朝楼下喊:“让他上来!”
近了看,这乞丐皮肤蜡黄,五官像被人拧巴在了一起似的,还是个兔唇,上唇破绽开裂,所幸牙齿倒白净整齐,一对眼睛也算是对人眼。泽兰双手抱臂,盯着他身上破旧的深紫外衣。这是他穿了五年的金服外衫,他绝不会认错,“你这衣服哪来的?”
这乞丐的声音倒是出乎意料地好听,不沙哑粗糙,反而低沉有磁性,“捡的。”
也对,还能是哪来的?他不过一个乞丐。泽兰抛给他一锭碎银,“买身新的换了,这是金真的衣服,你一个汉人,别给自己惹事。”
这身衣服虽然破旧,却是金真皇族御用丝绸所制,绣着伽泽祈兰最爱的兰纹。泽兰一入境就把它换下扔了,没料到会被这个乞丐捡到,还穿在身上。根据剧情,江湖第一门派潜渊可一直在找金真小皇子。他还没找到原珂,兰花银铃都得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这乞丐这般招摇过市,他在万锦城的消息很快就会流出。
乞丐接过银子,眉眼闪过一丝诧异。泽兰已侧过身,举起筷子就要饱餐。颀秀白嫩的脖颈,毫无防备地袒露在外。怀中九节素鞭,似在微微发烫,提醒萧敛风这是最佳时机。他正欲抬手,却见泽兰伸脚推来椅子,“唉算了算了,你看得我吃不下饭,反正我也吃不完,你坐下一起吧。”
萧敛风想,这就很有趣了。
顾朝宣的描述中,这位金真小皇子歹毒暴虐,嗜杀成性,最大的爱好是杀人,特别是汉人。如今一看,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咬着筷子,站起身调换桌上菜肴布置,把本在中间的糖醋鱼拉到他自己的碗前,宣布道:“这鱼是我的,你不准吃,其他随意。”
泽兰只顾着鱼,没有留意这乞丐吃相斯文有礼,连用词都很文雅,“敢问公子名讳?”
“泽兰,恩泽的泽,兰花的兰。”
萧敛风长居六川修剑,无甚消遣,闲时总在看书,医书自是翻过一两本。听到这名字,虽知是由他原名伽泽祈兰化来,还是不免一笑,心道这个金真人,果真不懂中原的东西,特别是药。“兰,君子者也。泽君面和心善,气质如兰,这是个好名字。”
泽兰在自己的世界饱受名字之苦,如今却被吹了一通,表示非常开心,“你这嘴真甜!来来,赏你一口鱼!”
萧敛风看着他夹来一块鱼肉,才指甲盖大小,心中暗笑他嗜鱼如命,真像只猫。不过说起他的猫,平时他总揣在怀里,现下怎么不见它?
正想会不会在桌底,却闻一声怒喝传来,“这是哪来的野猫?!”
第四章
两人循声后看,小喵正被一男子拎着后颈,四脚悬空乱踢。此人衣着华贵,檀色直裾绣玉竹滚金边,腰间佩一柄鎏金百鸟剑鞘,是富家子弟,亦是江湖中人。萧敛风悄步右移,这男人冠上并无门徽,是个散家。
泽兰见主子被抓,立时拍案而起,“放它下来!”
男子哼一声,竟直接把猫扔了过来。小喵于空中划过,留下凄惨哀叫。泽兰飞身上前把它搂进怀里,落地转身,怒目而视,刚要开口,却见这男子从地上提起一镀金鸟笼。里面一只沙褐小鸟上下扑棱,鸟头具黑色长窄羽冠,正惊慌乱叫。
“你的猫吓着了我的鸟,一吓还一吓。”
泽兰心想这能一样吗?“我家猫才一个月大,它的小爪子哪破得开你这金笼?你刚刚这一扔我若是没接着,它可就出事了!”
那男子身后还站着两位纨绔子弟,左侧那位高声喝道:“你还强词夺理了?这只凤头百灵可是从蒙古远道而来,金贵得很。若是被吓坏了不能叫,你这山里来的野猫,摔一百次都不够赔!”
泽兰为了小喵的生计奔波偷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它养育成猫,竟被这个鸟人随手一扔,他哪肯吃这个亏,“什么凤头百灵,我看不过是只麻雀!这是它俩的事情,有本事,让它们自己打一架分胜负。”
“让猫和鸟打架?!你这是什么道理?!”右侧那位壮汉伸手指着泽兰,“我看我们打一场还差不多!”语罢竟已拔剑出鞘,剑锋对准泽兰直冲而来。他侧身避过,剑光在空中打了个转,继续紧追不舍。泽兰这下真确体会到自己是在武侠世界,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萧敛风观了两招便下定结论,这人剑路凌乱,只懂挥挥砍砍,一柄长剑耍得和大刀一般,和他这虎背熊腰的身形倒是相符。伽泽祈兰既身轻如燕,只需以椅作挡,乘他拔剑空隙,飞身自侧一脚,卸他武器。或是大胆一点,趁他挥舞不备,直接以手臂猛击他手腕。他当下推了几条制胜之招,等泽兰付诸实践,可他不仅连连退避,还退得愈发慌乱。
萧敛风微微皱眉。伽泽祈兰闪避的脚步极乱,似乎不能预判下一道剑由何处袭来,他莫不是……不懂武功?
这粗犷男人见泽兰躲闪不及,犹如困兽,自是愈发傲慢,把他逼至墙角,一剑刺入他身后木柱。剑身擦着小喵胡须而过,它惊惧万分,挣脱泽兰怀抱,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