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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似墓道,漆黑无光。他拾起地上木把,掠擦砖墙,举火前行。沿途左右皆是窄小铁笼,仅容一人屈身,是关押普通犯人之用。一想到泽兰会被关进这种牢笼,如牲畜般任人凌辱,萧敛风便觉身内一阵惊涛骇浪,神识全被一种可怕的东西淹没。好在列沄还想审问泽兰,故而将他关进了可以行刑之大牢而非窄笼。
但萧敛风并不知情,他也不知泽兰可自断意识陷入昏死。当他将面色苍白已无脉搏的泽兰抱入怀中,他只知要摧毁这世间一切。
谈何天下。
他自幼肩负重责,片刻不能喘息,以为更名改姓成为萧遥,便当真能逍遥,却发现自己不过二姐手中一枚棋子。众生万相,各有欲求,她要这天下太平,与他萧敛风何干。这是她当做的事,而不是他。
他生性不羁,却被朝堂江湖争相束缚,万幸遇上泽兰,行事为人皆是他理想,是他想成为却不能成为的自己,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可生不由己,他要做好连风该做的事,亦会去做。唯一请求,不过是在临终前,和心上人再欢笑两三年。仅两三年,并非一生一世。如此卑微,竟也不得应允。此生最后一面,竟是他含泪质问,怒而离去。
谈何天下!
这天下是那北殷昏君的天下!他容权臣倾轧以巩固皇权,被小人迷惑滥杀忠良无辜,贪恋美色,昏庸无能、荒淫无道!对外单靠一个列沄,枉他以为这天枪将军威震八方能保国泰民安,可他竟私设牢狱,不问是非黑白,将他的泽兰活活杖死。
他也曾向上苍祈求,东风入律,泽及万世。可这天下,哪里值得。
因一人生魔,因天下成魔。
萧敛风理好泽兰耳边散乱墨发,俯首闻嗅不复存在的兰花香,柔声轻唤兰兰,“我们去化云巅。”从天上掉下的仙人,自是该葬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不过在此之先……
杀光这里所有人。他站起身,六川出鞘,一霎寒芒,火光震颤,竟就熄灭。
黑暗之中,泽兰倏地睁眼。
——哎哟妈,什么东西,吓死老子了!
装死对他而言和睡觉一样,不过睡得更沉一些。列沄不会留一具尸体在府上,他本打算等离开将军府,便用靴袜中藏着的尖石划开掌心,借机逃走。怎料他突然被这六川剑光吓醒,发现自己原未出府,仍在这破地方。
耳旁有足音,此处有人,他立刻敛息。
这人的呼吸却陡然加重。
泽兰心骂我靠,哪来的高手!这才几秒时间,就给他察觉了?情急之下,破罐破摔,正要翻身撞墙,撞个头破血流,却是猝不及防被这人捞了回来,按进怀里,紧紧抱住。泽兰大怒,除了阿风谁都不准碰他,“死变态你给我放……手?”
最后一字忽而软下,皆因此人埋首他脖颈间,深深吸气。
是阿风。
他确曾想过萧敛风会来,他来了,又觉得太不真实。是他处身梦境,还是他临死前出现幻象?只恨这里黑不溜秋,他都看不见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谁日思夜想!
“我以为你……兰兰,我以为你死了……”
泽兰闷声道:“死不了,祸害遗千年。”
“千年不够,兰兰,此后万年,此后永远,”萧敛风吻上他的双唇,“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不分开,吻至地老天荒。泽兰几近窒息,奈何双手受缚,没法推他,只得咬他舌头,喘着气道:“没、哈、没死都给你亲死了!”
萧敛风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声一声地痴唤,“兰兰、兰兰、兰兰……”
原不止是喜欢,生死一场,泽兰才发现自己当真爱上了他。却还记着他的欺瞒,嘴上不肯如他的意:“你这长生不死的老妖怪自个万年永远去,我还要轮回转世,过各种人生。”
“我会找到你的。”
泽兰靠在他肩上,凭想象勾勒爱人轮廓,“世上兰花千千万,我投胎成其中一朵,你认得出来?”
“认得。”
忽有水珠滴落脸颊。泽兰怔愣,萧敛风竟、竟哭了……?!
“我认得。这世上兰花虽有千千万,只有一朵能长在心上——
我爱你,泽兰,我爱你。”
第四十七章
泽兰从小吃着爸妈的狗粮长大,才高一就火急火燎地拍起拖,被老爸揍了好几顿都不管用,后来姑娘开罪某社会姐,乱七八糟的情史被扒,主动和泽兰分了手。上了大学宣告成年,又谈了好几场不成气候的恋爱。出国交换时被拉去泡吧,有亚裔男人向他发出求爱信号,泽兰拒绝的竟是他的样貌而非他的性别,由此醒悟自己的真实性向,进入社会后感情生活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其实他内心也惦记着真爱,那些事情才始终未做到最后一步,只是寻寻觅觅,总找不到对的人。见面分别早安晚安,每次我爱你,都无法使他心动。
当然无法心动了,他的真爱,原来在另一个世界。
萧敛风何等强大,在原书里流过几回眼泪?伽泽祈兰血洗潜龙渊,他悲痛愤怒至极,不过一声长啸,此刻却因他死而复生而掉泪。泽兰终于知道这人有多爱自己,以前那些欺骗一时竟都不重要了,仰起头含住他下巴处将滴未滴的泪珠,本想顺着泪痕往上舔,却被他的胡茬扎到,干脆直接吻上眼睛,“萧大侠的水珠子多金贵,可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