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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看不见这一切。
这唯一的遗憾,足够让他的情绪溃不成军。
黑团子恍然之中,突然感到有一双很柔软的手将自己抱出来。
“贺先生,我知道你想看见,我也很想让你看见这一切。”
黑团子凝固成圆滚滚的圆果冻模样,像只小球球一样被少年捧在手心里。
少年抬起手臂,将黑团子举过自己的头顶,让对方融入源自主持台的耀眼光中。整个观众席里,高高的黑团子显得极为突出。如果人们看得见它,或许会认为这是一根巨型应援棒。
似乎想让黑团子能看得更远更高。
“但我并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看见。我只能把你举得再高一点,再远一点……”
贺知夜看不见美好的事物。
那季糖只能赋予他另一种意义上的美好。
亲抱抱。
举高高。
——“然后呀,让一整个世界看见闪闪发亮的你。”
少年的声音像带有最明媚的光,能将一切黑暗照亮。被他温暖过的人,仿佛都会变得像星星一样耀眼。
少年手上的黑团子消失,变成坐在他身边的贺知夜。
贺知夜戴着黑布,看不出眼中的情绪。但他微微颤动的喉头、泛白的面庞、紧紧拽住季糖衣角的动作,表明了他此时并不平静。很激动、很惊喜,更多的是对季糖的喜欢。
他不想看见这个世界。
他只想看见少年。
看看少年长什么模样,然后能准确无误地亲中他。
“你变回来啦?”
季糖笑了,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揉揉贺知夜脑袋,可他想到什么,突然放下手。
他记得贺知夜不能被触碰。
贺知夜感受到季糖的犹豫,他抿起唇,淡声道:“你碰我吧。”
“哎?”
“亲我也……可以。”
贺知夜强忍住自己的激动,小声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耳根早已泛红。
他看不见少年在哪里,亲不到对方。唯一的办法,只能让少年来亲自己。
季糖被贺知夜逗笑了。
“等你能够看见后,我就亲你。你想亲哪里都可以。”
他挠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道:“而且我绝对不会用果果当挡亲牌。”
贺知夜身形微顿。
他满脑子都是季糖的话。
只要能够看见。
想要季糖亲哪里都可以。
看见。
贺知夜抬起手,轻轻碰碰盖住自己眼睛的眼罩。
黑色眼罩被血液浸透,依然带有淡淡的血腥味。
如果他真的能够看见,不脱下这个眼罩,还是会被挡住视线看不见的。
但……
贺知夜以前也不是没脱下过眼罩。
他在季糖看不见的黑暗角落,脱下过无数次眼罩,他用手轻轻地抚过自己的瞎眼。
他的少年,至今都以为他的眼睛很漂亮。甚至隔着眼罩亲他的眼睛。
可是他那对眼睛,被火烧过、被刀子捅穿。
早就变得很丑很丑。
一双属于尸体的眼睛,能好看到哪里去?
他甚至设想过无数次脱下眼罩后的情景,季糖被那双血肉模糊的眼睛,吓得不知所措。
这导致他真的没有勇气脱下眼罩。
哪怕鲜血把眼罩浸湿,让粘稠的血块挤着浊白色的眼球,不让眼球掉出来。
贺知夜的五指紧紧扣住座椅扶手,他面对季糖对自己的期望,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抱歉。”
如果他脱下眼罩。
他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可能都会瞬间化为乌有。
季糖懵了:“为什么要道歉……?”
贺知夜没说话,低着头。
季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抚过贺知夜的眼罩,漫不经心道:“说起来,相处这么久,我都没见你脱下过眼罩。”
贺知夜像被电击一般,身形猛地一颤。
“我的眼睛不好看的……”椅子扶手被贺知夜抓出深深的抓痕,一向冷静的面庞变得异常苍白。他低声喃喃道,声音越来越低:“真的不好看。”
台上的主持人依旧在喋喋不休,其中不断提到贺知夜的名字。这个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中的人物,一时成为许多演员心中的神话。但谁也看不见,那名电影界神话,正在台下紧紧地倚靠在一名少年,像一团敏感脆弱的刺猬。
季糖似乎从贺知夜身上察觉到什么。
粉丝团回来了,发布会也开了,唯一缺的——可能就是贺知夜这个心结。
季糖摇摇头,柔声道:“我不会嫌弃的。”
贺知夜:“……”
季糖轻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说我会把我的眼睛给你,你才肯跟我回家。我的眼睛见过许多温暖而感人的事物,只要你摘下眼罩,我带你去看这个温暖的世界,看我的眼睛看过的一切。”
“……”贺知夜没有说话。
半晌,他抬起手,轻轻地碰碰绑紧眼罩的死结。
要是他解开了,他的未来会瞬间变成不定数。
他不知道少年是否会厌恶那双血肉模糊的眼睛。
要是少年不喜欢,他的一切都完了。
即便如此。
他内心仍是逐渐地冒出一个想法。
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