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糖端起碗，硬着头皮道：“就喂一口。”
    他勺起一口小米粥，然后另一只手捧住青年的下巴，食指轻轻地抵住对方冰冷的唇，然后随之探进去。
    裴白舟还没有彻底张开嘴，他就将小勺子从对方嘴里挤进去，粥一倒，将勺子抽出来。
    季糖的确是投喂完毕了。
    但裴白舟并没有应接成功。不少黏糊糊的粥从他的嘴边滴落，打湿干净的青布衫。
    裴白舟：“……”
    季糖连忙抽出纸巾，帮对方擦干净。
    他的手烫得很，指尖留有对方嘴唇的触感。明明是冰凉的，可却让他手指发烫。
    他抬起一边眼，瞅瞅青年。
    裴白舟没有像傅临山那样冰冷，会笑，会弯眉眼，但这些神情始终给人一种疏离的礼貌感。
    季糖轻叹口气。
    但突然间，他貌似在裴白舟冰冷的神情中看见其他情绪。
    他又看见……裴先生的耳根子泛起淡淡的红晕，一直蔓延至脸颊。
    季糖实在忍不住，问道：“裴先生，您的脸怎么是红的？”
    裴白舟：“…………”
    青年愣住半秒，但很快反应过来，声音没带任何掩饰。
    “蚊子叮我脸。”
    季糖：“……”
    蚊子并不会去叮一只鬼的脸。它们甚至看不见鬼。
    他本想假装没听见裴先生的解释，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实在让他忍不住。
    ——裴白舟身后冒出许多气体。
    这气体本应是属于厉鬼的黑色，可在此时却变成粉红色。
    它们飘出来，凝聚成一个个粉红色小泡泡，呼噜呼噜地将青年包围。
    季糖勉强猜得出为什么会有粉气团团冒出。
    黑气与厉鬼的情绪有关，厉鬼生气，黑气越多。反之，厉鬼越害羞或激动，黑气就越少，甚至变成另外一种美好的颜色。
    害羞石锤了。
    现在小粉气团团是在青年头顶呼噜噜地打转，并没有多到引人注目的地步，青年也没有发现。
    如果……
    季糖再说多几句，泡泡会不会变得更多？
    季糖势在必得地扬起唇角。这还是他第一次逗人玩。
    他细细地思索片刻，终于想出还能让裴白舟害羞的话。
    他忍住笑意，假装没看见粉气团团，一本正经道：“裴先生，说好的，我该为您准备一场婚礼。您的结婚对象，想好了吗？”
    裴白舟在那个时代有很多粉丝，想必也有很多女孩喜欢他。
    第84章
    季糖怕裴白舟听不清楚，又仔细地嘀咕一遍：“就是您的结婚对象……您想好是谁了吗？”
    明明他只是帮裴先生筹办婚礼，可他仍是脸颊有点泛红，心跳忍不住狂跳起来。
    青年面对季糖的疑问，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唇角轻扬。
    果不其然，季糖看见他身后的小粉色泡泡变得更多了，咕噜咕噜地飘到天花板，甚至有些落到季糖头顶，呼噜呼噜蹭着季糖的头发。
    裴白舟似乎也注意到自己长粉泡泡了。
    裴白舟：“……”
    他微愣住，假装没看见，可泛红的耳根始终掩饰不住他的情绪，他故作镇定道：“你真的想知道是谁吗？”
    季糖以为裴白舟放不开，轻笑道：“放心吧，无论是谁我都会支持您的。毕竟您在这世上这么久，喜欢一个人真的很难得。”
    他虽然没喜欢过人，但也隐约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
    就像是流露在外多年，终于找到一个温暖小窝的那种归属感。
    裴白舟被季糖一本正经的话逗笑了，身后的泡泡冒得更多。
    他瞥一眼季糖比他更红的耳根，笑道：“我还是别跟你说这么早吧。”
    他只是会冒粉泡泡而已，要是他说了，季糖恐怕会直接变成一个泡泡。
    季糖：“……？”
    他眉头微皱，不过没有继续问下去，乖乖地继续道：“那……我就负责帮您筹办婚礼？”
    “嗯。”
    裴白舟点头。
    季糖想了想，继续道：“如果您喜欢什么样的婚礼，可以和我说。”
    “好。”
    ——
    季糖和裴白舟聊了一会后，便回到卧室开始忙活自己的事。
    他没有这么着急地将老人的稿子给裴白舟修改，而是先选择自己看一看。
    毕竟他也想好好学习一下关于那个时代的故事。
    别看这纸张很破旧，老人的字其实写在上面仍是很清晰，看得出老人真的很认真。
    季糖翻了几页，便看到老人写到关于裴先生的故事。
    写的大多都是一些琐碎小事，从别人口中听来或自己查证的。
    裴白舟先生除了有满腔爱国的热血外，还有很温柔的生活情调。他一辈子都没谈过恋爱，却写了厚厚一沓情话。他要等到革命结束，找到他未来的恋人，然后每天一句地送给对方。
    哪怕生于这乱世之中，他也想拥有一个家。
    可裴白舟没能等到革命结束，就差这么一点点。
    他被砍头的隔天，就传来政府妥协的喜讯。可他始终没能听见。
    那本情话也没有送出去，而是和着他的尸首，一起消失在肮脏黑暗的淤泥里。
    裴白舟和傅临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