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朗望着季糖的眼神，很温柔。那并不是单纯的温柔，而是夹杂了无数种情绪，最后化成一道纯粹干净的眼神，看向季糖。
    就像在看自己的宝物一般。
    殷朗：“嗯。”
    季深沉默半晌，喉头上下滚动，他紧张道：“我明天……要去完成一个任务，死亡的概率很大。我可以问问你……未来的我和季糖，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今晚零点之时，要走过那扇门，去让那些不该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
    包括他的妻子。
    他想让季糖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不是对着一张遗照喊妈妈。他也想那个死于纳粹集中于的金发小男孩，能够拥有一个幸福光明的童年。那名因为被人贩子虐待而死的小女孩，也应该能再次回去找到妈妈。小李也应该要和许多年轻人一样，工作、结婚、幸福而平淡地过完一生。
    那条大黄狗身上的伤痕，也该愈合了。
    季深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不能让他们复活，还是他也跟着他们一起死去。但他总要试着赌一把。
    他其实还年轻，才二十七岁。他也想和那些年轻人一样，去做一件疯狂而热烈的事。
    殷朗面对着季深的问题，沉默。季深问他和季糖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季糖有未来，可季深却死去了，没有未来。
    但殷朗绝对不能告诉季深真相。
    殷朗只是不小心地回到了过去，他没有背负任务，也没有受到谁的嘱咐。他没有权利改变过去。要知道，他如果告诉一点关于季深未来的事，季糖的童年、人生都有可能会改变。
    “先生？”季深见殷朗不回答，再度问道。
    殷朗思索片刻，柔声道：“你的孩子，长大之后会是一个很强大的人。他很勇敢、独立，有责任心。他无论经历过多么大的困难，都会去爱这个世界以及这里的人，他懂得去尊重生命，也懂得去怎么样守护生命。他比很多人都要强大……”
    季深唇角轻扬。
    “你的话……”殷朗道：“你和现在一样，依然被季糖爱着。”
    殷朗没有告诉季深他的死亡结局，只说了一部分真相。
    傍晚的微风很凉快，但却沾染着阳光的余温，从他们之间掠过。
    殷朗看一眼自己变透明的手，他淡声道：“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我可以再去看一眼季糖吗？”
    季深：“可以。”
    殷朗走进小别墅，想要去厨房看看。可却发现季糖回家后没有吃饭，而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毕竟季糖玩了一下午，又加上小孩容易困，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季糖躺着的沙发前有一大团黑影。
    殷朗凑过去，看清那一团黑影究竟是什么——是季深的那些厉鬼。
    他们都想靠近小季糖，看小季糖睡觉。可位置只有一个，他们争执着，便扭成了一团打起来。他们都是灵魂状态，浑身上下都是黑气，一起扭成一团也是变成一大团黑气。
    殷朗：“？”
    季深走过去：“别闹了，别吵到糖糖睡觉。”
    厉鬼们很听话，一个个依依不舍地消失了。
    殷朗在沙发旁边俯下身，看一眼正在睡觉的季糖。小孩长得很乖，蜷缩成一团，安安静静地睡觉，像一团小兔子。
    男人摸摸小季糖的脸蛋，笑道：“再见。”
    他不小心闯入了季糖的童年，给了小季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欢笑。
    殷朗站起身，看一眼季深：“行了，我该走了。”
    季深点头。
    殷朗来到别墅门口，一道光掠过，他随之消失不见。
    殷朗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他所在的时间线。
    他正坐在地下室的沙发上，这个地下室，也就是季深生前工作的地下室。
    此时已是傍晚，暖黄色的光从天窗映入，与男人投下的黑影交织着。空气间有细微的粉尘在顺着光芒悦动漂浮，带着暖洋洋的阳光味。
    季深生前用过的杯子、水笔等等，都被季糖认认真真地摆在桌面。一切都如当年，仿佛那个年轻的男人随时都会回来。
    殷朗揉揉眉心，他发现季糖的手机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他顺手打开手机，想要看看时间。可却看见了厉鬼收容所APP弹出的文字框。
    【先生，谢谢你回到我们的过去。】
    【季深死后，我们哪里都没有去，而是和APP融为一体。厉鬼收容所APP的诞生，需要灵魂来控制，我们便与APP结合，这样APP才能有意识地指引着季糖去寻找更多厉鬼。】
    殷朗皱眉。
    他很早之前……就猜测过厉鬼收容所APP可能是有意识的。不过也好，至少那些厉鬼并没有消失，而是继续在厉鬼收容所里，完成着季深想要做的事。
    殷朗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殷朗除了要管理集团外，还要管理鬼界里的一些事务。他的手机很特殊，能够连通鬼界，能给鬼界里的工作人员打电话。
    他打电话给了管理生死簿的阎罗王，想问问季深死后，投胎到了哪里。
    这届阎罗王是一个小姑娘，她听罢殷朗的话，表示自己得花点时间去查查生死搏，查出结果会以短信方式发到殷朗手机上。
    等待的片刻时间里。
    殷朗站起身，来到季深的遗照前。
    季糖每天都会打理一遍他父母的遗照和牌位，擦得干干净净的，还摆上切好的水果和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