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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命运面前,一切凡人皆为蝼蚁,而那些能堪破命运的曲线和规则的人又有多少?他们是怎样的存在?想到梵伽罗的料事如神,沈友全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也直到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天,与梵伽罗见面时的那个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傲慢、目空一切!
他嗓子干涩得厉害,颤抖的指尖按了好几次才按亮手机屏幕,刚拨出“11”两个数字,手臂就被妻子狠狠撞了一下。
咔擦一声响,这款刚买了没多久的手机摔裂了,钟慧璐死死掐住丈夫的胳膊,惊恐道:“不能报警!绑匪会撕票的!”
“这是绑架,我们当然要找警察求助!”沈友全一把将她推开,厉声说道。他曾经是真的很爱妻子,也愿意给予她最大的尊重和照顾,否则他不会身处那样的高位,面对那么多的诱惑,却始终洁身自好。
但现在,这份爱早已化为仇恨的烈火,将他们过往的甜蜜回忆焚烧成灰烬。他连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恶心,更遑论被碰触。
钟慧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没有时间去思考丈夫骤然冷漠的态度。她翻开手机百度,指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案例说道:“报警有用的话我早就报了!临省的绑架案刚发生没多久,你还记得吗?那家人报警了,结果绑匪拿走了赎金,却把孩子杀了。现在钱没了,孩子也没了,一个家庭就这样破碎了,即便绑匪最后都被逮捕归案又有什么用?那些损失能追回来吗?你看看官方的统计数据,报警之后,绑匪撕票的可能性是80%,不报警是40%,人家只是求财,我们不能惹怒他们呀!我们筹钱把孩子悄悄地赎回来不行吗?我真的承担不了任何风险,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呀!他本来身体就不好,我们若是惹怒了绑匪,他们会不会拿孩子出气?饶饶能不能撑过去,能不能平安回家?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我心痛啊!”
钟慧璐跌坐在沙发上,哭得快晕厥过去。
原本还觉得报警也可以的沈父沈母也都急得脸白眼赤、心脏绞痛。报警=撕票,这个等式被钟慧璐牢牢地塞进他们脑袋,占据了他们的全部思想。他们一个拽住儿子左手,一个拽住儿子右手,死活不让他动弹。
倒是坐在一旁不断拨打绑匪电话的司机兼保镖龙成生开口了:“我觉得沈先生应该报警,只要瞒得严实,绑匪不会知道,我们一边筹赎金,警察一边找线索救人,算是给孩子上了两重保险。现在绑匪那边一直关机,难道我们就干等着吗?”
“你算老几,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家的事发表意见?不是你的孩子你就不知道心疼是吧?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报警,谁报警我跟谁急!”钟慧璐像只母狮子一般扑上去,挠花了龙成生的脸。
龙成生狼狈地躲闪,然后便缄默了,只能用暗示性的目光看向沈先生,鼓励他早下决定。家里的老人和妇女都已经慌了神,现在唯有沈先生头脑还是清醒的。
沈友全闭了闭眼,颓然道:“我不报警,你们放开我,我想办法去筹钱。”
“绑匪只是求财,我们给他们钱,孩子就能回来。我们一定不能冒险!只要饶饶能回来,多少钱我们都给,我们把房子、车子都卖了!妈这里还有几百万的存款,妈全都给你!”沈母哭着说道。
“妈,那是你和爸的养老钱,你们留着吧。我们沈家还到不了那个份上。”沈友全捡起摔坏的手机,解释道:“我给财务打电话,让他们现在就给我筹钱。”说着说着就上了二楼的书房。
钟慧璐这才放过多管闲事的龙成生,紧张兮兮地跟去二楼。
沈友全飞快给白幕打了一个电话,向他索要梵伽罗的电话号码。他现在是真的很后悔自己昨天走得太无礼也太匆忙,竟忘了讨要梵先生的联系方式,若不是得到了梵先生的提点,他现在只会更焦头烂额。
白幕听出了他的焦急,一句话都没多问便把号码发送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了,一道清冽的嗓音似从地底急涌而出的甘泉,瞬间带走了沈友全内心的焦灼:“沈先生,您的小喜鹊还安好吗?”
小喜鹊毫无疑问指代的是女儿。想起今天女儿因太过快乐而灿笑的脸蛋,想起她一声接一声的“爸爸我最喜欢你”,沈友全的郁躁便又缓解很多,“很好,她很好。”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女儿的房间,隔着门缝往里看。在保姆地安抚下,女儿已经睡着了,一只胖乎乎的小脚丫伸在被子外面,脚背上的小窝窝非常可爱。
沈友全的眼眶一阵又一阵地发酸、发烫,喉咙也干涩得紧。若不是梵伽罗的提醒,女儿现在可能会被捆绑在一个黑暗、脏乱、偏僻的地方,忍受着一群暴徒的恐吓和虐打,那样的场景他连想都不敢想。
“梵先生,沈玉饶被绑架了,我该怎么办?”正如母亲毫不关心女儿的死活,现在的沈友全也不愿意用五千万去救一个野种,他还没圣母到那个份上,但是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玉饶遭罪。救还是要救的,但是得把沈家的损失降至最低。他只是商界新贵,并不是世家子弟,没有多少底蕴,一次性拿出五千万真的会大伤元气。
说实话,他已经极力在压抑人性中恶的一面,不断鞭策自己往正途上行进,否则他根本不会管沈玉饶的死活,更不会让钟慧璐那个女人在自己眼前蹦跶。有那么一瞬间,他被怒火烧穿了理智,差点就对绑匪说:你们撕票吧,我不在乎,反正沈玉饶不是我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