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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艺洋点点头。
梵伽罗便把他抱起来,让他往小窗口里看。
小孩定定地注视着那个疯癫的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搏动的心脏也早已经被她扎穿了,死透了,又怎么会有感觉?他把小手贴在玻璃窗上,轻轻摸了摸,似乎在隔着虚空抚摸女人沾满鲜血的脸,然后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梵伽罗把他放下,揉了揉他的脑袋。
廖芳撇开头悄悄擦泪,随即说道:“梵先生,你把孩子交给我们吧,我们会想办法安置他。”
“如果我要收养他,需要办理什么程序?”梵伽罗平静却又笃定地开口。
“诶?你说什么?”廖芳蒙了。
“我要收养他,可以吗?”梵伽罗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
“你,你不是说你救不了他吗?”廖芳至今还无法忘怀那列命运的火车。
梵伽罗锲而不舍地追问:“我能收养他吗?”
许艺洋开始紧张了,伸出短短的手,用力抱住大哥哥的腿。
廖芳这才忙不迭地点头:“应该是可以的,孩子父亲不在了,如果确诊出母亲有精神病,无法承担监护责任,你就可以通过合法的途径收养他。我帮你联系一个律师吧,他能帮你办理相关的手续,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梵先生,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什么火车不火车的,那都是借口,你只是嘴硬心软罢了。”
廖芳手忙脚乱地拨打电话,却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阻止了:“不用了,所有相关程序我来帮他办。犯罪嫌疑人在哪里,我先看看。”
梵伽罗转过身,礼貌颔首,嘴巴刚张开就被对方阻止:“千万别说宋博士好久不见。”
梵伽罗立刻便被对方逗笑了。
宋睿瞥了一眼许艺洋,却并不惊讶于他忽然变得正常的样貌,只是拿出一沓表格,公事公办地说道:“我是来帮陈惠女士做精神评估的,我现在能见她吗?”
“哦,可以,她在这里,我帮你开门。宋博士,你小心点,她的攻击性很强,我和你一起进去吧。”廖芳连忙拿出钥匙。
宋睿推门进去,却又忽然站定,回头叮嘱:“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帮你们讲解相关的法律程序,我有律师执照。不过收养手续很难办,需要经过重重审核,你们要多点耐心。”
“好的,我们明白,谢谢你了宋博士。”梵伽罗摁住许艺洋的脑袋一起道谢,完了不知怎么想的,竟又补充了一句没头没尾地话:“它今天吃了几只飞虫,还呱呱叫了一声。”
已走进拘留室的宋睿脚步一顿,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等门彻底关紧了才意识到,那人是在向自己述说青蛙的日常,它终于吃东西了,还会鸣叫了,他没有辜负这条小生命,把它养活了。这种类似于邀功,又类似于家长里短的话真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宋睿竟因为这个而低笑连连,止都止不住。
他似乎又能在深渊里看见那颗一闪一闪的星星了。
第92章
宋睿从拘留室里出来时就见梵伽罗交叠着修长的腿, 支着颐,垂着眸, 安安静静地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他身边的许艺洋刻意模仿了他的动作, 也交叠着小短腿,托着腮帮子,拧着小眉头, 表情严肃地坐在椅子上。
若是不明内情的人看了,还真会以为他们俩有什么血缘关系,那同样惨白的肤色、同样殷红的嘴唇、同样漆黑的双瞳,都预示着他们属于同类。至于是哪一类,宋睿并未再分析下去, 那已经不重要了。
“走吧,去我办公室。”宋睿伸手去摸许艺洋的脑袋。
小男孩扭着身子躲了躲, 却又很快意识到他是个律师, 能帮助大哥哥办理收养手续,便又不情不愿地扭回来,把脖子伸过去——摸吧。
宋睿摸了他一把,眼里带着笑。不知道为什么, 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好。
“他的母亲怎么样了?”梵伽罗懒洋洋地站起来。
“重度抑郁、躁狂症、妄想阵法,应该不用负法律责任,但是下半辈子可能得在神经病院度过。”
妄想阵法又称急性妄想发作,意思是患者平时很正常, 忽然在某一个时刻产生了妄想,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患了这种病的人是不用承担法律责任的, 但唯有宋睿知道,陈惠并没有妄想症,她说许含光杀了他们的孩子,那不是妄想,而是事实。但死人复活这种事太过耸人听闻,说出去谁会信?
况且宋睿并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梵伽罗的秘密,只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于是在鉴定书上签了字,敲定了事实。
梵伽罗早已预料到陈惠的最终结局,便点点头不再多问,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许艺洋的监护权问题。
宋睿十分有耐心,搬出几本相关书籍,一个法条一个法条地为他解释,还有相关的手续要怎么办,准备什么资料,去哪些部门,也都一一写在纸上,让他带回去慢慢准备。
看见健康状况那一栏,梵伽罗下意识地皱眉。
宋睿却已经贴心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事先为你们准备好体检报告。”他知道这两个人不能去医院,否则这个世界会乱套。
梵伽罗挑高眉梢,偏头看他,他就模仿着梵伽罗之前的动作,将骨节分明的食指抵在唇瓣上,比划了一个“知而不言”的手势。
梵伽罗眼睛一弯,无声地笑了。这是一个罕见的明媚笑容,就像朗朗晴空中的灿灿日光,耀眼,温暖。他的身体虽然没有温度,但他的心却能容纳并感受外界传导过来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