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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伽罗吐出一口鲜血,急急地喘着粗气,竟已是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
宋睿很想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又唯恐自己不专心反倒酿成车祸,让他遭到更大的伤害,只能死死盯着前方。但他的双肩在抖,双手在抖,就连嘴唇和眼里的泪光都在抖,仿佛随时会哭出来。
头一次在宋博士的脸上看见这种惊慌失措又绝望无助的表情,梵伽罗竟低喘着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宋睿简直没有办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梵伽罗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我平生不做恶事,自然不会有报应。”他用手掌抚过自己的身体,在他皮肉里攒动的那些藤蔓便被无形的气墙挡住了前路,又似被一双手紧紧握住,慢慢往回拽,渐渐被扯入丹田,团成一颗球,最终完全禁锢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狭小空间里。
直到此时,梵伽罗才吐出一口气,轻笑道:“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如果没有马游的馈赠,我现在已经死了。”他偏头看向宋睿,安慰道:“你说得对,我救了那么多人,老天爷会给我福报。”
宋睿仔仔细细打量他,发现他是真的平安无事了,这才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命运、报应,都是故意在吓唬我!”
第244章
那枚种子一旦发芽,梵伽罗的磁场就对它不起作用了, 反倒会成为滋养它的肥料, 促使它不断壮大, 分出枝蔓。而马游的空间隔绝之力却帮了大忙,将那团野蛮生长的藤蔓死死禁锢在了丹田里, 只要每天加固一层,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要如何将它拔除,梵伽罗却也没有头绪。
他盯着露出一抹金红日头的山坳, 看着薄雾被晨曦渐渐驱散, 嗓音也飘忽得仿佛随时会散开:“你知道吗?自从醒来之后, 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问自己——梵伽罗,你做的事是正确的吗?你走的路是通往目的地的路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 又道:“直到今天, 我才终于确定, 我是正确的, 我必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若不死,这个世界就不能交给别人。它不属于任何人, 但它却也属于任何人。”
说到这里, 他扶着额头低声笑了, “我大概是疼得晕了头, 竟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能听懂吗?”
宋睿递给他一包消毒纸巾, 吩咐道:“你手上全是血,弄得脸也脏了。”
梵伽罗接过纸巾擦拭额头的血迹。
宋睿脱掉自己的外套,照样递过去:“把腹部的伤口堵上。”
梵伽罗把外套团成一团, 堵住伤口。两人从头到尾都很冷静,没有谁哭天抹泪,更没有谁痛苦呻吟。这样的氛围让这场致命的危机变得平平淡淡、无关紧要,却又令人充满了勇气。
梵伽罗嗅闻着外套上散发出来的清淡檀香,不知为何又有些想笑。
宋睿狠狠瞪他一眼,警告道:“你省些力气,别折腾。”
梵伽罗偏头看他,勾着唇角,弯着眉眼,柔软的模样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只有在宋睿面前,他才会展露出自己最真实也最脆弱的一面。
宋睿飞快看了他一眼,鼻头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发酸。
“你说的话我能听懂。”他哑声道:“你想说这个世界是属于所有人的,对吗?”
“对。”梵伽罗虚弱地点头,似想到什么,又冷下面色:“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会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是凌驾于众生的神灵。如果放任他们,普通人就没有活路了。刚才,你看清林念慈的模样了吗?”
“看清了,她恢复了原貌。”宋睿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调。不管梵伽罗需不需要,他总是会下意识地为他考虑。
“要使她完全消散的灵气达到刚才那样的程度,就得掠夺至少上千人的生命。”梵伽罗越说语气越冷:“她的黑发浸透了普通人的鲜血,她的牙齿凝聚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冤魂,她光滑的皮肤掠夺了别人的精气神,她的气运更是足以断绝一方水土,使之变成绝地。我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恢复了原貌,我只知道这背后要付出的代价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如果世界上再多几个像她这样的人,普通人会失去存活的空间。”
宋睿凝神细想,摇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代表着她背后隐藏着一桩数千人的血案。短时间内死了这么多人,警方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你说得也对,”梵伽罗闭上双眼沉吟:“现在的她不仅灵气充沛、生机勃发,还气运冲天。生机可以从普通人那里掠夺,灵气和气运却不是轻易能弄到手的东西,否则玄门那些人早就修成正果了。她谋取信仰的路被断绝了,上哪儿找灵气和气运,她的来源是什么?”
梵伽罗沉思良久,终是摇头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师姐似乎长了一点脑子。”
宋睿好奇询问:“原本的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被我师父保护得很好,天真、善良、不谙世事,却又自视甚高、野心勃勃。”
“一个天真善良的野心家?”宋睿轻笑摇头:“挺矛盾的。这样的人就像孩童,一旦脱离了家长的监护,便会肆无忌惮地做一些没脑子的事。由于缺乏独立性和判断力,好事也能被她做成坏事。”
梵伽罗点头道:“只要师父还活着,她总归是长不大的,也不用长大。无论她捅出多少篓子,总有师父替她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