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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细碎的黑色光点飘散开来,静观低头看到自己这身躯变得模糊起来,从脚开始散落为碎光。
梦魂之境,濒临破碎。
御斯年没有杀掉变成他心结的冉娘,却在这生死取舍之间破除了经年迷障。
凡人有三毒七情,能勘破梦魂者屈指可数,更别说是靠自己的意志将这心牢撕开,单以此论,三才候选者中已然以御斯年为上首,
这是静观苦心经营想要得到的结果,可他现在高兴不起来。
头顶穹空如陈年墨迹大块大块地斑驳掉落,脚下大地和周围房屋都飞快崩塌,静观这副身体也只剩下一个头颅。
他必须离开了。
最后的时间里,静观看向那奄奄一息的人,轻声问道:“你后悔吗?”
他这残余的灵力,还能在御斯年死前再构建一次梦魂之境,只是后者会忘掉这次发生的一切,重新开始下一次的抉择。
这也会让静观付出一定的代价,可他难得主动想要破例一次。
御斯年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用最后的力气扯了扯嘴角:“我……已经……够了……”
那双眼睛里的光终于涣散。
静观的身形完全消失,整个梦魂之境完全破裂,眼看就要彻底湮灭于黑暗中。
“中天之主,命格落定。”
一只雪白的手臂从不断蔓延的黑色裂缝中伸出,准确抓住了御斯年即将丧失最后一口生气的魂体,五指一收,将他变成了一颗金色的珠子攥在掌心,然后在梦境崩溃的前一刻撤了出去。
御斯年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再醒来的时候。
喉间被割裂的痛感隐约还在,他下意识地一摸,却没有碰到伤口。
“王爷!”
身边传来一声喜极而泣的呼唤,面戴重纱的云髻妇人用自己唯一完好的手臂摸上他的脸庞,如释重负:“谢天谢地,您可算是醒了。”
御斯年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他的妻子——昔日明王之女,如今的昭王妃。
“我……”他张口欲言,发现自己喉咙干涩难受,“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昭王妃招呼下人去炖汤煮药,自己给他倒了杯水,眼中难掩担忧:“这里是朝阙城的城主府呀。三日前您说要独自去郊外大山祭奠亡母,妾等到傍晚不见您归来,遣亲兵去寻,没想到看见您昏睡在孤坟旁,带回来后也一直不醒,请遍城中大夫都无计可施,真是急死人了。”
“梦魂……等等,你说三天前?”御斯年突然反应过来,“我只睡了三天?!”
昭王妃被他吓了一跳:“是啊,三天三夜。”
御斯年的脸色风云变幻:“净思和静观二位尊者何在?”
“什么尊者……”昭王妃忍不住去探他额头,“您睡了三天,妾寸步不离,未曾见过什么外人,会不会是您睡糊涂了?”
御斯年迷茫地看着她。
梦魂之境里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难道这些都是自己的臆想?
亦或者他还在梦里,并没有醒过来?
御斯年头疼欲裂,他支开了王妃,然后挣扎着下了床,扑到铜镜前脱掉上衣。
他仍记得静观对自己施展术法时曾在他眉心和双肩各刺了三道血印,可是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身体虽有不少陈年伤疤,却没有血印的痕迹。
沉睡三日后的饥饿感在胃中犹如火燎,他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也是真实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了场梦,现在醒了?
御斯年满腹惊疑,正准备穿衣,却在转身刹那凝住了目光——
镜子里倒映出他的背影。
男人健壮的背脊上多出了一道金色的麒麟图腾,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四足踏云,占据了他背脊大半的皮肤,试探着碰一下便亮起微弱的金光。
屋里无人,静观的声音却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一字一顿,直入心魂:“中天之印,麒麟为灵,赐命德才兼备之君,传承六代明君,荣盛三百春秋。此上神圣谕,惟天地昭鉴。”
御斯年浑身一震,他顾不得整装肃容,也不管仆侍的呼喊劝阻,立刻冲出府门,只见不复梦中荒凉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却不见那白衣女子怀抱稚儿的身影。
“这一次是我失算了。”
朝阙城郊外大山上,白衣女子抱着眉心红痣的婴儿站在被修整过的孤坟前,她听到怀中之人发声后,淡淡道:“人心难测,能有不择手段的功利之辈,亦有坚守情义的仁德之辈,是你总喜欢把人看得太坏。”
“净思,你久居北极境难见几个活人,可我在这世间游走了两百年,好人的确是见了不少,但大多没什么好下场。”静观在她怀里打了个呵欠,“战争就是掠夺生命,他坐上这个位置,就该有这个觉悟,可是多次被所谓道德裹足不前,在梦里还做出这等舍己为人的愚昧之事……要不是中天麒麟印非仁德之辈不可得,我还真不喜欢这有妇人之仁的货色。”
净思平静地揭穿了他:“于是你给他下了梦魂,故意让御斯年去接受人心之考,想把他变成你喜欢的模样,哪怕你明知道他若如你所愿,纵然能突破瓶颈,也会失去继承麒麟印的资格。”
御斯年的确在拜祭冉娘后中了梦魂咒,然而那咒术并非旁人暗害,正是静观所下。
中天麒麟印传承在即,候选者有三人,他看重的其实是另一位人选,然而对方却输在了心考一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