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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

      她习惯了高强度训练,有空的时候还自己瞎琢磨擂台赛,但教练也说了,她学得晚,天分也不高。本来就是个兴趣俱乐部,即便是擂台训练,也只是为了以后的业余友谊赛,所以有没有天分对于祈热来说并不重要。
    她每日过得充实,积极参加学术活动,积极地赚外快。她确实为此而高兴,为自己找回从前的状态而高兴。
    但始终有什么东西是缺了的。
    缺了这样东西,让她只知道自己似乎过得不算难。但真要回忆起来,她对这段日子的细节十分模糊,以至于让她生出一种浑浑噩噩的感受。
    她尽量不让自己陷入某种情绪,只要有了开始的苗头,她便逼着自己生生掐断,以免生根发芽。
    好比花自酌又一次提醒她更新系统的时候,她想起以前帮她装载win7、win8的人,她也只敢想到这儿,很快就以辅导员的身份在群里告知大家可以试试win10,学生们的回复立即帮她转移了注意力。
    这段时间还控制不住会有苗头,后来,苗头也不敢有了。
    今年的重阳节恰好是祈凉的生日,也逢在周六。祈家没有大办生日的传统,即使是20周岁,也只是坐一起吃顿家常饭。
    那日班堇也去了,没有带任何礼物,空手就跟着祈凉上了门。祈家也没有特意地隆重一些,只是多添了副碗筷。
    相比祈家两位家长,柳佩君似乎更加上心,话题不断,问题也不断。
    一餐饭结束,班堇悄悄和祈热透露:“你们家气氛跟我想象中一样,好得不行,陆时迦爸妈也挺好的。”
    她无意提起陆时迦,反应过来后悄悄注意祈热的态度,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笑着说:“你要是愿意,可以直接说‘我们家’。”
    班堇笑了出来,“我巴不得呢。”
    旁边收拾完碗筷的祈凉看向班堇,“去我房间玩?”
    班堇嘴上应着,去拉祈热,“一起上去!”
    祈热要拒绝,班堇已经拉着她胳膊跟上祈凉。
    进房间后祈热坐了下来,刚拿起桌上的书,对面祈凉出声:“别翻我隐私!”
    “你还能有什么隐私?”祈热像从前一样和他杠,随意翻着那本她看不懂的乐谱。
    乐谱还是她教祈凉认的,现在她却压根不认得了,只是翻到一页停了下来。
    那上面的字迹熟悉,与祈凉的龙飞凤舞不同,疏朗而有力,看着赏心悦目。
    她对着发了会儿怔,回过神后立即合上书放了回去。
    对面两人坐在一块儿,低头看着手机,下一秒,祈凉将手机贴到了耳边。
    “是我,你行啊,我生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
    听语气,祈热猜到电话的那头是谁。
    她本来想出门的,这会儿却不打算走了,不是想听电话,而是不希望让自己看上去十分刻意。她坐着没动,低头拿起手机,不再听祈凉说话。
    “祈热。”班堇和祈凉一样,直呼祈热的名字,“帮忙拿下那本书。”她下巴指了指祈热刚放回去的乐谱,脸上没有异常。
    祈热还未伸手去取,对面祈凉的声音突然止住,然后拿下手机查看,“挂了……挂了?”
    “什么挂了?肯定是信号不好!”班堇快速反应过来,吼一句祈凉,再去看对面的祈热。
    祈热拿了书起身,递给班堇时笑着说:“你们玩,我去忙了。”
    她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关门后在门板上靠了不过三五秒,随即到书桌旁开上电脑,打开邮箱开始认真处理邮件。
    就是这一次,苗头断了。
    往后祈热愈加将自己所有精力投入到每一件事情当中,除去她没有天分的格斗,她对每一件事都越来越苛刻。
    比如化妆,自从她开始与麻涯上化妆课后,她的化妆技术好了不少,这段时间狠下功夫之后更是突飞猛进。
    有同事开她玩笑说:“祈老师,以前习惯了你的歪眉毛,现在画得这么好,我反而觉得不像你,不习惯了。”
    祈热笑着回:“明天给你画一个歪眉毛。”
    第二天是不是真的画了歪眉毛,祈热竟然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那段时间遇上圣诞节,学生们把之前错过的万圣节补回来,几个人往身上卷满卫生纸一蹦一跳从教室外头进来,祈热竟有冲动也想cosplay一回僵尸。
    元旦的时候,她倒是穿了一回玩偶服,这回是为招揽客人。
    李妲姣的火锅生意做得越发红火,好像离开了前男友,她的一切都变得顺遂起来。开第一家店时的忐忑仿佛还在昨日,没成想没过多久就敲锣打鼓地开上了第二家分店。
    祈热放了假就赶去帮忙,到的时候看见李妲姣拿着玩偶头套,似乎是准备自己换上,旁边的马老师正拦着她,说太重,由他来。祈热见状赶紧过去将玩偶服一抱,“我来我来!”
    两人没阻止成功,祈热当场就穿上身,继而拖着笨重的身体在门口晃来晃去。
    “热热,你看着也太蠢了,我给你拍照!”李妲姣拿着手机对准她。
    祈热往离自己最近的花篮旁站,手拖着花儿摆出做作的姿势。
    李妲姣看一眼画面,有片刻的停滞,直到对面祈热闷闷的声音传过来,问她好了没,她才重新对好焦。
    照片拍好,她往朋友圈里发,配文:新店开业,猜猜里头的免费劳力是谁?
    发出去之后评论瞬间涌来,多半是祝福她开业的,说当真是“大脚走天下”,也有老同学说:不是祈热就是梁碧梧呗,你们三人组拆不了。
    隔了一会儿,梁碧梧回了那一条:不是我,肯定是祈热了。
    李妲姣看着这些评论都不太满意,直到祈凉出现:还能是谁?这是送分题,祈热……
    一分钟后又激动地发了第二条:我靠?陆时迦?陆时迦给你送花篮了?姣姣姐,我有罪!
    花篮确实是陆时迦送的,他人在国外,联系了花店帮忙代送,以为只是写上开张贺词,没想到还会在上头署名。
    祈热也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选来摆造型的花篮恰好就是陆时迦送的那一个。她是睡前见高中班群里大家仍在讨论李妲姣开业的事儿,才点开朋友圈看了一眼,长长的评论里一眼就看见了祈凉的。
    她点开那张照片看了看,上面的贺词没有新意,但订花篮这件事儿却能看出陆时迦的心意。
    她没有多看,很快关上手机,闭眼准备睡觉。
    来回翻着身,却始终没有睡意。白天积累的疲惫到此刻失了效,祈热清醒异常,终于忍不住又重新点开了手机。
    她这么久以来都一直忍着不看,今天这场巧合算不上什么,她却还是将它作为了借口。她径直找到黑名单,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点进主页后,手指在屏幕上停了片刻。
    隔了一会儿,手指一动,她点进了朋友圈,猝不及防地看清了签名处的四个字,呼吸也跟着一滞。
    签名处显示的是——
    “此号作废。”
    祈热盯着屏幕上的字,一时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木然地将手机一关搁到枕边,翻个身转向了另一侧。
    陆时迦换新号了,没人告诉她。
    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心绪。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是可以明确的一点是:这样的结果合情合理。
    是她自作自受。
    明确这一点,她反而平静了下来,竟很快入了睡,醒来后也只当过去的元旦是一场梦,过了便忘。
    元旦一过,寒假很快就到了。
    假期的第一天,祈热收到了鹿小诗寄来的两瓶酒。鹿小诗刚回国,又匆匆要离开,没机会当面给她,电话里只说一瓶给她,另一瓶由她自己处置。
    祈热听出话里的深意来,回家的时候将其中一瓶带给了陆时樾。
    是柳佩君来开的门,见祈热拿着酒站在门口,少见地开玩笑说:“我们这正准备吃呢,就缺你这一瓶葡萄酒。”
    “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祈热顺着意思问。
    “也没什么,”柳佩君笑着,“不是迦迦二十岁生日嘛,他要三月才放春假,连年都不能回来过,等他回来再看看怎么办,今儿先象征性庆祝庆祝。”
    祈热表情没有变化,脸上仍有微笑,这才解释手里的酒:“这是一个朋友从法国带给陆时樾的,味道应该不错,可以试试。”
    柳佩君笑着接下,犹豫了下说:“你一个人在家,就别单独做饭了,进来一起吃。今天阿姨下的厨,你尝尝,时樾马上回来,你正好直接把酒给他。”
    她拉了拉祈热的胳膊,祈热想了想没有拒绝,跟着一起进了门。
    进屋先听到陆正午打电话的声音,一抬头便与他的视线对上。
    陆正午应该是刚谈成一笔生意,脸上挂着笑,看见她的时候面上没有变化,低头说几句,收了手机才又看向她。
    “热热来了。”
    祈热点点头,前边柳佩君招呼着她往里走,“也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不然我就多买些你爱吃的,快坐下,待会儿菜凉了。”
    祈热前脚刚落座,外头就有车进了院子,一会儿陆时樾便推门进了屋。
    四个人应付一大桌子的菜,实在为难。几人都喝了鹿小诗送来的那瓶葡萄酒,话题也顺着酒香一路顺畅展开。酒的味道醇香浓厚,将桌上的气氛酝酿得其乐融融,以至于陆正午恍惚间觉得回到了从前。
    一顿饭结束,祈热帮忙收拾碗筷,再与陆时樾闲聊几句,听到季来烟和祈畔回来,便打了声招呼回去。
    除夕夜那晚,两家人也同样围坐下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的饭席中途,陆时迦来了电话。
    先接电话的是柳佩君,她起初还很高兴,问那边吃饭没,听陆时迦稍稍犹豫才作了答,知道他这是又找了个理由唬弄她。柳佩君生气得很,可人不在跟前,也没法凶,只是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叮嘱他千万照顾好自己。
    “生日饭没吃就算了,平常一定都要吃饱,我看天气预报你那边在下雨,只有三五度,你洗完澡赶紧穿上衣服,别冻着了。妈妈可是掰着指头盼着你回来,到时候妈妈必须得看你健健康康的。”
    那边估计是回了句什么,柳佩君便说:“你总是这么说,你得真听话啊迦迦,妈妈天天念着你呢。”
    说了好一会儿,又朝着电话那头笑了,“你季阿姨和祈叔叔也在呢,你跟他们拜个年。”
    电话便送到了祈畔的手里,祈畔作为长辈,对着那边叮嘱一番后,柳佩君又接回电话,这回冲着祈热说:“热热,要不要和迦迦说两句?”
    “不用了,该说的你们都说了,我就不啰嗦了。”祈热拒绝得自然,看不出半点不自在。
    她心里清楚,此刻要不是碍着家长的面子,陆时迦早就把电话挂了。
    说到底还是少了个人,两家人也都在尽力地往从前靠,可年味总差了那么一些。几个人一起坐着看了会春晚,没到零点便散了。
    祈畔和季来烟走在前,祈凉出门和班堇约会去了,就剩祈热一个默默跟在后头。
    天色黑得像墨,去年尚且有人偷放烟花,今年规定更加严格,没人再敢顶风作案,夜空便始终没被点亮。
    烟花无法绽放,人也被规矩压得喘不过气。
    祈热望一眼天,将视线收了回来。梅城的温度已经降至零下,她这个冬天都没有戴围巾,冷风往脖颈里钻,却一点不觉得冷。
    她没有立刻进屋,站在屋檐下掏出手机。屏幕上很快布了些细碎的白色小点,雪悄无声息地就来了。
    她任由风雪吹在她的脸上,低头点进天气软件,看一眼梅城的天气。
    再退出去,点进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东京下雨”四个字,先跳出来的是“日本东京都一周天气预报”,雨,晴,雨……来回交替——人生不也是这般。
    她往下滑了一页,看不了多久,屋里传来季来烟喊她进屋的声音,她应一声,收了手机进了家门。
    关门前隐约又听见隔壁柳佩君在打电话,不知那边是谁。
    她推上门,将过去的时刻悉数关在了门外。
    新年一过,开学便来得十分快。祈热作为辅导员忙了个够呛,连续两个星期都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闲时间,她忙揣着会员卡去了训练中心。
    不过是两三个星期没练就已经生疏了,身上也添了点伤,她想起膏药落在了家里,训练完便直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