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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涔微微一笑,说道,“一时半刻还死不了,等我吃完饭就过去。”
    小黑屋的四壁并不是真的墙壁,想撞死是不可能的,也无其他利器可以自虐自|残,唯一需要防治的便是发疯,殷涔慢悠悠吃完饭再慢悠悠走过去,这么一天一夜,祁言之毫无动静,必定是在静观其变,他大概怎么也料不到,他的好徒儿才过了一天就要什么都招了。
    殷涔命人开了门,然后一袭黑衣端坐在囹狱审讯房等着,烛火通亮,赵纶被特卫架出来时用手挡着光亮,好一会才拿开手,眯着眼看清了四周。
    殷涔与他隔着三丈远,平日里雪白的一张脸此刻在审讯房内又多了许多冰寒,赵纶不免打了个哆嗦。
    特卫又端来一张凳子,让赵纶坐好,他已双眼浮肿鬓发皆散,脸上胳膊上都是自己自|虐抓出来的印子,到底是书生,关进去才一天一夜,看着就跟老了七八岁似的。
    殷涔转头示意了下,让右边坐在案几后的世英局文职特卫开始记述。
    “听说你要见我?”殷涔淡淡开口问道。
    明明是他审讯,但说得却是自己求着嚷着要招供,赵纶这会子恢复了半分心智,知道他根本已无退路,平日里的倨傲此刻半分也无,沙哑着嗓子回道,“对,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殷涔面色波澜不惊,说道,“对你,我半分兴趣也无,你当知道我抓你是为了什么。”
    赵纶咬了咬嘴角,“为我老师。”
    殷涔微微点头,“祁言之与皇后历年来所谋之事,你知晓多少?”
    赵纶想了片刻,道,“我入朝仅比大人早一年,在入朝之前,老师仅仅教我治国策论,并非件件行事我都知晓。”
    殷涔不为所动,“我问的是你知晓多少。”
    赵纶道,“辛尚允春猎行刺一案,老师与我都事前知晓,但我二人并非参与。”
    殷涔转头,“记录在案。”
    文书特卫奋笔连连。
    殷涔又问,“行刺一事你二人如何提前知晓?”
    赵纶犹豫了,半晌未出声。
    殷涔不容他多想,便作势要起身,招呼特卫们,“既然不说,原路送回囹狱。”
    赵纶惊恐万分,连凳子也几乎坐不稳,结结巴巴喊道,“等等……等等……春猎行刺,是皇后娘娘指使辛尚允……过后,皇后娘娘又命老师务必在三法司会审时将云将军定为死罪。”
    殷涔转身,半眯了双眼对特卫大声道,“记录在案!”
    这一身呼喝极为气势,赵纶立刻又缩了一缩,殷涔继续问,“皇后为何要谋划春猎行刺?是否想将皇上置于死地?”
    赵纶却连连摇头,“并非如此!皇后……的目的并非皇上,而是云将军。”
    殷涔道,“继续!”
    赵纶抖了一抖,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借折桂郡主婚事一事拉拢云将军未遂,且云将军摆明了要与秋家划清界限,便起了心要除掉云将军,若云将军死了,可命老师和内阁另派听命于她的人接受抚南营,这便可多一重有力的助力了。”
    原来如此,秋忆人一直盯着的便是云渐青身后的抚南营。
    昔年与辛尚允派沈沧潜伏在云渐青身边是为着如此,而今借行刺之事栽赃云渐青也是为此。
    殷涔又问,“春猎一案的谋划,除了皇后与辛尚允、祁言之和你,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赵纶想了想,“司礼监何进公公自然是知晓的。”
    提到司礼监,殷涔道,“高仁可知?”
    赵纶摇摇头,“并不知,其实何公公与高公公素来不和,皇后娘娘这边的大部分事情,高公公都不知晓。”
    关于这二位的不和,殷涔也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但这个不是重点,殷涔继续问,“除了春猎案,你还知晓什么?”
    赵纶缓缓说出一串官员的名称,其中大多为六部四品以上大员,这些官员都是祁言之借各种理由,以及借他的各门生之手被构陷弹劾,而后替换成他自己的派系人员。
    殷涔转头让特卫记下,“如今朝中可算祁党一派的,有多少人?”
    赵纶道,“具体人数并未统计过,但我看来,十之六七都是听命于老师的。”
    殷涔问得越来越深,“云南茶税一案,任同欢、叶明枝及西南大部官员都已定罪,但若说此事没有牵连到宫中,我是断然不信的,你信吗?”
    殷涔手中明明有账册,但此刻他要听赵纶怎么说。
    赵纶的防线已完全崩溃,“茶税的贪赃款项,朝中历来分而享之,几乎已成惯例……其中司礼监、内阁、户部、兵部是主要分赃去向,不用我说,殷大人也知是哪几位把控着这些钱款流动……”
    殷涔盯着赵纶,问出几个字,“宫中呢?”
    赵纶嘴唇早已咬破,此时却又狠狠咬上一回,鲜血顺着唇角淌下,“宫中……司礼监两位公公,一位代表皇后,一位……代表皇上。”
    此言一出,殷涔想起叶明枝最后给他的那本账册上,“入内库”三个字,便是交由了这两位公公了,他继续问道,“高仁就是高仁,为何说他代表皇上?”
    赵纶知道此话说出去,他便没了活的希望,可是不说,同样死路一条,殷涔早已不是太子身边无权无势的侍卫,如今建了这世英局,便是挑明了他想干什么,便可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