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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92.天神教印记

      像是‘二林子’这样的人,虽然只有些‘小人物’的聪明与精细,但比起那些官场中人来说,却有一个极为难得的优点:这种人在认栽之后,往往都会一认到底,绝不像那些做官为宦之人,即便败了也从不‘服输’,反而一直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谋求‘绝地翻身’的小概率事件。
    说的好听点,这就叫韬光养晦、暂避锋芒;说的难听点呢,这就是言而无信,死不认账!
    “先生好手艺啊!您不过就是随手一推,我这鼻梁竟然就一点都不疼了!好好好,您的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你们也别看我二林子就是个粗坯,可好歹我还知道大夫的帐不能拖欠;但您看我现在这打扮,身上也没有值钱的物件啊!我看就这样吧,你们有啥事要问的就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二林子知道的事,肯定全都如实的告诉你们,权当暂时抵做先生的诊金了!只要我二林子日后还能踏出这间黑牢一步,肯定还有一份大大的人心奉上!”
    江湖之中,尽是性情中人。李乐安不过就是随手施展了正骨之法,竟然就把二林子感动的五体投地。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这手精湛的医术,还是为了他那一片赤诚的‘医者父母心’。
    李乐安听惯了这种感激之言,也根本就没把他二林子的话放在心里;反而又嘱咐了想要伸手摸鼻梁的二林子一句:
    “现在只是给你推回去了而已,还算不得痊愈。至少在百日之内,你说话可留神一些了,可千万不要被人再打伤了鼻子!”
    说完之后,李乐安便坐回了颜书卿的身边,‘姐俩’一起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都在嘀咕些什么……
    坐享其成的沈归,终于可以跟他进行了一场平等而愉快的交流。
    原来这位‘监狱头板’二林子,原本竟也是一位牙人出身;但由于他为人聪明有余,油滑不足,所以即便这巨鹿县也算是块牙人的风水宝地,但他仍然还是没攒下什么银钱来。不过好在‘混江湖道’,就是那么一回事而已,正所谓‘财散人聚’,家中孤身一人,平日里花钱又大手大脚的二林子,竟然被巨鹿县的私牙们公推为行首领袖,进而间接地掌控了整个巨鹿县的所有生意往来。即便牙人只是个过路财神,但谁家商队运了些什么,又卖了多少银子,可是半点都瞒不过二林子的耳目。
    而那位带着老母亲‘外出旅行’的余东,更是原来‘文牙人’的行首,也是他二林子的结拜义弟。
    可自从一年之前,县太爷在第一次‘任满评比’活动当中,买回来了一个中评,得以‘发还本职继续留用’之后,他们这些牙人,也就开始遭到了华神商团的猛烈冲击。
    天下各地的牙行中人,凡是有腰牌的官牙,讲究一个‘成三破五’(买主出3%的佣金,卖家出5%的佣金);而没有腰牌的私牙,则讲究一个‘成三破二’,这种佣金比例,一直都是在牙行内部通行的铁律了。虽然他们平日里也饱受百姓诟病,更有‘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评语流传于世;但就这么点‘黑心辛苦钱’,也根本就无法放入人家华神商团的法眼当中啊!
    要知道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华神商团的生意是越做越大,门路也是越来越广;刚开始他们不过是折腾一些‘柴米油盐’之类的日常用品,赚的银子也都是有数目的;随着他们在巨鹿县站稳了脚跟之后,就开始从南康走私贩运一些高价商品,从中攥取了天大的暴利。直到县太爷发还巨鹿县之后,他们便与薛捕头合谋,把城门外茶棚里的私牙彻底清空,全部换上了他们华神商团的人。
    所以把二林子与几个牙行兄弟全部关入黑牢,唯独却留下了余东在外面活受罪,这也是出于华神商团的授意。之所以他们会高看余东一眼,也不过是因为他还能识几个大字、家中又有一位老母亲可以为质罢了!
    二林子还告诉了沈归一个‘大秘密’。在他被锁入大牢之前,曾经有华神商团的人与他暗中接触过,并劝他也加入华神教信徒的行列之中。但由于二林子本人生性粗放,根本不想每隔三日,就要去华神道观听修士讲道,也就没有当即答应对方;在这次之后,华神商团的人又几次三番地想要吸纳他;但二林子本人却开始觉得他们有些烦人,最后更与华神教的人彻底撕破了脸皮,还把前来做说客之人给暴打了一顿……三日之后,他与手下的六个兄弟,便被捕头薛六冠上了‘讹诈行商、殴打良民’的莫须有罪名,锁入了这件牢房之中,至今没有宣判。
    而且最重要的是,曾经耳目遍布巨鹿县的牙人行首二林子,还提供了一个自己无法确认的‘重要信息’:
    凡是天神教的教徒,都必须由一位华神修士,在身上某处刺上一副天神教的专属纹绣!而在天神教的内部,通常把这副刺绣叫做‘功德纹’。据华神教的教义之中所阐述:在天崩地裂的末日来临之前,唯有那些身上刺了功德纹的信徒,才能得到被华禹天神出手搭救的资格;并且在天神重塑华禹大陆之后,他们也会成为新世界的‘神’,俯瞰人间。
    沈归听到这一番鬼话,不由得心中暗笑:看来那位‘华神无上教尊’章源,心中应该极度缺乏安全感。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用这种‘纹身’的方式,给那些被自己愚弄的信众,打上一个永远也无法抹去的标签!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永远都跟华神教脱不开关系;也与他这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成为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休戚与共、福祸相依了。
    凡是真正心怀大勇大智之人,生命的路途注定孤独;更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去强行归化一些同道中人的!
    经二林子这么一说,沈归又在脑中重新整理了一次巨鹿县的现状。正所谓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此时沈归回过头再看,这才发现原来整个巨鹿县,根本不是自己与马老汉当初所推测的那般,是华神教众选定的藏身巢穴;而是从官府到百姓,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彻底沦陷在华神教的魔掌之中了!
    换句话说,现在这个巨鹿县,应该被称为华神教的‘巨鹿坛’了!
    而那位朝廷敕封的七品县令,虽然名义上是代天子管束一县之地;但实际负责做事的人,却是捕头与师爷两位‘县令助手’。而沈归方才与这两位巨鹿县的‘实际掌控人’都有过交往,单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所作所为都不难看得出来:这两个贪婪小人,或许并没有受到华神教的蛊惑;但他们对于钱财的极度渴望,却也使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落入了华神教暗中编织的大网当中。
    也许他们自以为双方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但从现实的层面来讲,他们与那些‘焚香祷告’的愚昧百姓根本也没什么不同之处:二者都是华神教砧板上的一块鱼肉而已。
    就仿佛是渔夫钓鱼,有的鱼吃干粮、有的鱼吃红虫;无论其人信与不信,对于‘华神教’这位渔夫来说,只是二者所用的诱饵不同罢了。
    就在沈归陷入沉思的时候,那道由气窗处洒进来的微弱光芒,突然消失不见了,整间牢房也顿时陷入了短暂的黑暗当中。说到口干舌燥的二林子,刚想揉揉自己的眼睛,手才刚抬到鼻子附近,便再次放了下来……
    “妈的,那个薛老六真他娘不是个物件!就一个‘板凳宽’的气窗,还给拉上窗帘了!”
    其实薛捕头现在正在跟华神商团的‘合作伙伴’私下密谋,当然没有这么无聊了!
    来者正是沈归心中一直牵挂的兄弟——江湖人称‘南飞雁’的齐雁!
    “…嫂子,你身上带着刀伤药了吗?我这血流的有点快,现在脚跟都已经开始打晃了……”
    齐雁刚刚施展了缩骨功法,从一道仅有板凳宽窄的小气窗中钻进了监牢之中。此时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双手扶着监号的木栅栏,一摇一晃地对目瞪口呆的颜书卿说起了话……
    看来由于失血过多的原因,齐雁的双眼,也已经开始晃虚影了……
    “你先把衣服拨开,把伤口给我看看!”
    李乐安也知道伤情如火,急忙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木栅前面……齐雁闻言一扯身上的夜行衣,露出了自左肩头开始、一直到右侧腰间为止的一道劈砍之伤!
    这道巨大的伤疤,模样极其骇人,就犹如一条被剥下了表皮的怪蟒,正在不停地向外吐露着猩红的‘蛇信子’……
    拨开了衣服之后的齐雁,抬起一张惨白的脸庞,看着眼前不停晃动的‘沈归们’,语带抱歉地说道:
    “还真小瞧了这个巨鹿县…就省去了‘放风’这么一桩小事,却差点把老子这条命都交代在这个鬼地方……咳……哥啊,要是我……你以后就跟我爹说,我是为了你,死在了战场上行不?……要是让他知道,老齐家出了我这么一号废物,他和二叔以后还咋有脸见人啊?”
    沈归根本没理他的这一番‘临终遗言’,反而把自己略显惊慌的目光,全都放在了李乐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