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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再遇见

      五天后,遇难人数已增加至十七人。
    夜色降临,月亮和星星如约而至,清冷的月光为这座城市打上一层银白光辉。整个伦敦笼罩在一个沉寂的恐惧中,本来热闹无比的街头此时人烟稀少,像是个被荒废已久、被遗忘在浓雾里的小镇。那段时期,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阴霾,它阴阴沉沉地滞留在了内心上空,久久不愿散开。
    凯思琳抱起双臂,木讷地望着窗外的一片死气沉沉。
    桌上摊着今天的的报纸,头版标题的加粗字体,像是用血写的一样,让她毛骨悚然:在白加列高塔发现女性遗体,本月第十七宗。
    她在心里怒骂了那个杀人魔千百遍都不止,但又不禁回想,如果那天再晚个五分钟离开,说不定自己的名字就会出现在报纸上,想到这里,她顿时毛骨悚然。即使这样,内里某种东西持续和恐惧拉扯着,她想再看清那个从没见过的的星座,写成论文。那天晚上她发现这个星座时,已经是十点整,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去,明晚再来。
    可是之后那几天,伦敦拉下了高危警报,父亲不许她晚上出门。即使这样,却阻止不了在身体里扩散的好奇心。凯思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坏习惯又出现了,冲动、自负,不考虑后果,因此总是酿下不少祸。
    小时候和家人去挪威玩时,路过一个森林,矮小的她指着一颗樟树说:“你觉得树上面会有蜂窝吗?”
    她的哥哥顿了顿,扶着下巴思考,“没有吧。”
    “我猜有!”
    话语刚落,她便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往繁茂的枝叶里捣鼓着,由于身高的关系,她不得不拼命往上跳,树根的尖端才能碰到叶子。
    “凯思琳!快停下!”洛佩兹先生在身后厉声说道。
    忽然间,她感觉树根好像碰到了什么,下一秒,一个棕黄色的圆形物体坠落下来。
    “真的有——”她还来不及转头跟哥哥炫耀,就被他拉起手逃开了。
    事隔多年,这件事还是会被拿上餐桌津津乐道,“当年可真是千钧一发啊。”洛佩兹先生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凯西真的是太有趣了。”
    而她低着头,默默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烟三文鱼,脸红得像一个番茄。
    凯思琳在窗户边徘徊,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再去一次。
    大厅依然灯火通明,还没到熄灯的时间,大理石的地板明亮的令她有些发昏。确定四周没人后,她走到黑色的大门前,手搭上门把的那一刻,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带有不明显的匈牙利口音。
    “凯思琳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一个穿着女仆服的妇女从楼梯口的房间里走出来,不过她眼窝很深,鼻梁高挺,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盘起,鬓角处有几根银白的发丝,岁月倒暂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几乎没有什么皱纹。
    “乔安,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什么?”被唤作乔安的女人惊讶地捂住嘴巴,慌忙地往凯思琳的方向跑去,“可是老爷和夫人会……”
    “噢,拜托别告诉他们,我真的很快就回来。”凯思琳趁乔安还没跑到她身边,迅速拉开大门,窜了出去,“晚安!”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留下乔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要是小姐出事的话,我就……“
    凯思琳转过头,自家的大宅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在这个夜里显得那么偌大又平静。站了一阵子后,她掏出怀表一看,十点,仰头望着星罗棋布的天,原本的担忧和忐忑瞬间灰飞烟灭。
    就一下下,不会有事的。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鼓舞,然后迈开脚步,在黑暗的夜里奔跑起来。
    凯思琳的背影在苍翠挺拔的树荫下显得很渺小,身穿黑袍身影与黑夜融在一起,消失在雾气缭绕的小巷里。这时的她怀着满腔的勇气和希望,奔向星辰,奔向梦想,也奔向黑不见底的深渊。
    ——
    夜,静得可怕。
    厚重的夜幕低垂,云层又厚又密,浓雾掩盖着屋脊,一对乌鸦撕扯宁静的夜,从与夜色衔接无缝的远方飞来,飞越弯弯的明月,在屋顶上歇下脚,混沌乌黑的圆眼凝视着阴森的城市。
    一个矮小的人影缓缓走在路的中央,凯思琳靠着自己对街道的认知,奔波于伦敦的街头。她走走停停,时不时环顾四周,然后带着踌躇的脚步继续往前。
    不久后,她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自己被四面的路灯拉得交叉的影子,额头冒出了层层薄汗。她后悔了,可是下一秒她又乐观地想,反正快到了,随而用手背擦去额头密密的汗,咬着牙继续走下去。
    凯思琳靠着路的左侧走,那是一面高耸的红砖墙,她像猫一样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冷汗湿透了背脊。整条街上只有相隔疏远的昏黄路灯的微光,让她勉强能看清前方的石板路。
    她带着懊悔的心前行着,又不禁想道,或许自己出来冒险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论文,她现在应该正躺在柔软的床上,在梦境的海洋里畅游。
    突然,她停下脚步,只想打自己一巴掌——是她自己决定出来的。还记得艾维斯教授曾告诉她:“不管我出了多难的论文题目,必须记得安全第一,不用留到太晚,记得尽量——”
    “早点回家。”凯思琳叹了口气,模仿艾维斯教授的语气说着。
    这时,她听见不远处类似石头掉落的声音,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未知的恐惧又再次蔓延到了全身。再来,她听见皮靴踏在石板路上的嗒嗒声,她辨别不了脚步声从哪个方位传来、有几个人,这样危险的夜晚,大脑完全停止运作。
    脚步声越来越急促,那个人好像跑起来了。
    她的心越跳越快,加快脚步地走着,然后像疯一样地奔跑,不知道奔向哪里,她现在连街道都辨别不了,心里迫切的希望有能救她的人出现。到了第二个转角,她气喘吁吁地慢下脚步,手撑扶着冰冷的红砖墙,才不至于跌倒,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确认没人尾随后,才放心走过去。这时候,有一双手把她拉进黑暗里。
    凯思琳被人捂住了口鼻,一声亟待爆发的救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的手脚死命挣扎着,慌乱之中抓住了那个人的衣服,拼命撕扯着。那个人把他拉进小巷,然后松开了她,她像个发条消耗殆尽的娃娃,双腿一软,摊坐在地下,呼呼地喘着大气。她惊魂未定的摸着自己的脸,原来还活着。
    几秒后,她回过神来,一股潮湿和臭水沟的味道窜入鼻腔,她顺着月光往上看,看见了两个黑色身影背着月光杵立着,一高一矮,依旧看不到他们的样子。
    高的那个人一袭黑色燕尾服,矮的那个人头戴黑色的礼帽,用手扶着帽沿,大拇指上晶莹纯粹的蓝宝石戒指在月光下闪着光芒。如同繁星般闪耀。
    “安全了,少爷。”
    “那就好。”夏尔叹了叹气,转过头瞪着跌坐在地的凯思琳,他嫌弃地把她拉起来,“又是你,你不怕死吗?”
    凯思琳同样不满地盯着他,刚想开口反驳的时候,猛的想起他们也算救了自己一命,不然她不可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所以,说出口就变成了一声不太情愿的:“谢谢你救了我。”
    她低头看见衣服下摆被绿色液体弄湿,不禁皱起眉头,转眼瞥见塞巴斯蒂安衣角在她刚刚的挣扎中被扯皱,尴尬地笑着:“抱歉。”
    塞巴斯蒂安笑着摇头,问道:“夜晚这么危险,洛佩兹小姐为什么不回家?”
    “我要去占星塔。因为——”
    “别去!”夏尔双臂交叉,抬起头郑重地说,“如果你不想成为他们实验素材的话。”
    “什么?”
    “可以出发了吗?”夏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过头向一旁的塞巴斯蒂安问道。
    “可以了,少爷。”塞巴斯蒂安扫了凯思琳一眼,“可是洛佩兹小姐怎么办呢?”
    刚刚他们说的话凯思琳一句都没听懂,她用基本的逻辑推理或多或少猜测到,这两人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像侦探那种吧,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真是怪人。”她喃喃道。
    “没办法了。”夏尔转头对着恍神的凯思琳说,“你现在跟着我们最安全,不要乱走,不要跟丢,等事情解决了我们会把你安全送回家。”
    “明白了吗?”
    凯思琳回过神来,茫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