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落荒而逃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父王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
不待孟修远开口孟良辰又道:“我母妃宁氏下嫁与你那是先皇御批亲自赐的婚,可是你却在她即将临盆的时候与过府探视她的小宁氏苟合,还被她撞见。我本还需一月才能出生,却因母妃动了胎气早产。”话毕,对上孟修远审视的眼痞痞一笑。
“我的好父王啊,梁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院子屋子,您说您到哪里去偷香不好,偏偏就让一个足不出户的大肚子女人撞上了?”
“你说,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和小宁氏的丑事,他会不会很开心?”
“趁着我母妃有孕爬床还算计她,小宁氏那样的贱人也配进皇室的门,也配为梁王妃?父王,您是不是没有见过女人?”
“父王,您说,这够不够我问你要一个人。”
孟修远只觉得脑子轰隆作响,这哪里是儿子,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债主。
“滚,你给本王滚出去。”
孟良辰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笑意之下不掩嘲讽,看的孟修远差点背过气去。
“父王只要答应将孟璋给我,我立刻就滚,滚的远远的,保证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打扰您!”
孟修远咬紧牙关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人可以给你,但是你该知道他的重要性,你必须告诉本王,你到底要孟璋做什么?”
“当然是学习啊,他会的我都要会,然后做幽州城最厉害的纨绔,我看谁还能把小爷我踢下楼……”
“滚,你现在就滚,别再让本王看见你!”
孟良辰头一甩,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出了大书房。
脚才跨出门槛,屋子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的脚步闻声顿了顿,而后大步就朝外走去。
砸吧,使劲儿砸,反正王府多的是钱。
第二日,才不过五更天,一道黑影就立在了孟良辰的床前,孟良辰心里一跳迎上了一双如利刃一样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他觉得那人不用动,光眼神都能将他凌迟。
他干脆坐起了身,扯过大迎枕靠着,两只手抱着后脑勺仰头看着他:“是不是极不想跟着爷?”
“我跟过先皇,然后又跟着王爷,如今又跟了二爷,二爷是我所有主子里最无用的一个人。我不明白,二爷做个纨绔挺好,为何非得将我要过来。”
这话说的,让人好脸热啊。饶是孟良辰皮厚肉糙不要脸惯了也忍不住老脸发热,轻咳两声道:“纨绔也有纨绔的苦啊,想做一名合格的纨绔也是需要大学问的,你不懂。”末了,突然又道:“我其实要的不多,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这一回他真的只想活着,跟那个蠢女人生一窝孩子,白头偕老。
孟璋似乎懒得跟他说话,身子一转便消失在屋子里。
孟良辰一把抄起大迎枕就朝他先前站的地方砸了过去,大爷的,武功高了不起啊?
被这么一扰,他真的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帐顶出神,直到帐顶那株兰草清晰的印在眸子里的时候他才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地。
“给爷守好院子,哪都不许去。”
如此交代了一声给元宝自己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出了王府。
今日刺史府的大公子管长寅宴客,前几日他们聚在春花楼就是这事起的头。
捏了捏袖子里的帖子,他加快了步子。
本来不打算去的,可是黎明的时候他突然就决定了,该去一趟的,虽然是些狐朋狗友,可到底是开裆裤的交情,要走了,于情于理都该去话别一声。
自此一别,山高水长,说不定真的是后会无期了。
刺史府在幽州城西边,府衙朝南开,府衙后面是两处三进的大院子合并而成,没有梁王府大,可是也绝对不小。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管长寅自诩为风雅之人,也颇有些才气,更喜欢结交朋友,无论是王孙士公子还是贩夫走卒,只要能入了他的眼皆会被奉为上宾。
“三人行,必有我师。”
孔老夫子的这句话是他的座右铭。
是以,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年轻人扎堆的地方。
穿过垂花门,跟着领路的下人绕过一座池子,远远的便看见几个少年在池子后面的凉亭里围着一张八仙桌坐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远远的就听见一群人放肆的大笑。
他步子一顿,突然有些感慨:年轻真好。而他,已经老了。
亭子外面是一条游廊,游廊的另一边就是荷池,眼下这个时节,荷花已经吐苞,藏在大片大片的荷叶之下别有情趣
坐在上首的那个身穿白衣手持折扇的便是管长寅。
他左边坐着的是一个青衣少年,约摸十四五的年纪,那是刺史府长史之子刘俊丛。右边穿着紫袍的则是幽州城一员外郎的小孙子周寄云。
往常,孟良辰一有功夫就会与这些人混迹一处。
管长寅几人正在说诗经,说到《蒹葭》这一则,自然就提到了美人。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在一处,自然少不得说一些风花雪月的艳事,是以才会热的人哄然大笑。
“少爷,王府的辰二爷来了。”
笑声因着小厮的这一句话戛然而止,目光便齐齐落在了游廊里迎面而来的少年身上。
孟良辰的到来让这几人有些意外,毕竟那一日春花楼他们也在场,孟良辰从二楼掉下去摔的不清,据说整个幽州城的大夫都看过了,都说没救了。
没曾想这才几日,这家伙竟又生龙活虎的上了门。
正所谓“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古人诚不欺我。
管长寅是主,率先合了折扇起身迎了两步:“本还想着过几日就递帖子去王府探视,没有想到良辰兄已大好了。”
孟良辰越过他,径自走到人前,一撩袍子,在八仙桌的对首扯了一把椅子就坐了下来,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少跟爷整那些虚的,探视爷,是等爷断气了你们去烧纸吧?”
管长寅与同桌的几个少年相视一眼,手中的折扇一合,再一次轰然大笑。
往日这般笑时孟良辰绝对是那个声音最大的,可是今日,他一语不发,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看着那几日,眉头还微微皱了皱。
管长寅不语,眸子闪了闪,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他怎么就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了呢?
孟良辰没有避讳他的目光,坦荡荡的由着他打量,双手枕在脑后一语不发。这是第一次,他觉得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竟是如此的幼稚,可笑,无聊。那往日让他觉得畅快不已的大笑声此刻听来竟是格外的刺耳。
突的起身,二话不说摇摇晃晃的就朝外走去。
管长寅在后面喊了一声:“良辰兄,来了怎么又走了?”
他摆摆手只道:“你们玩,我有事,改日再聚。”也不知道那些人听见没有听见,他快速出了刺史府大门,看似步履匆匆,实则落荒而逃。
他其实是来话毕的,而然直至此刻他才发现,他在不在或来不来都没有区别,没有他,人家一样的潇洒。
就如同王府,他回不回都没有人在意,他不回,人家心里更安定。
人人都道他是梁王嫡子,有权有钱有势,可是这些到底哪一样真正是属于他的。
他其实,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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