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世清把张志平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但他就不说正事儿，继续和张志平分享倒时差的辛苦和难受。
    张志平听烦了，也听出廖世清在和他打太极。
    张志平抬手打断廖世清倒苦水，自己主动提起正事儿。
    “这一年，你都在做什么？”
    “呵呵。”廖世清喝一口浓茶，先是一张脸皱成菊花，接着露出一个很爽的表情，最后砸吧着嘴说，“你都找到这里了，应该打听过了，这是个秘密，别人不能告诉你，我也不能告诉你。”
    “那你总能说说，你这一年都在哪儿，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吧？”
    “上头有要求，不能联系。”
    张志平眯了眯眼睛：“包括现在？”
    “不包括现在。”
    “那为什么不和张燕与静文联系？”
    廖世清很是认真的反问：“你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的事儿吗？张燕应该没有瞒着你吧。”
    张志平阴着脸没回答。
    廖世清又“呵呵”笑了：“我跟张燕离婚了，静文又巴不得我死了，连牌位都给我立好了，我要是突然出现，还得上演一场死人复活，再把母女俩给吓着可怎么办呦。”
    廖世清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都带着刻意的搞笑。
    他越是刻意，张志平的神色越难看。
    张志平觉得，自己率先登门就是个错误。
    他这是送上门给廖世清嘲讽，自取其辱！
    张志平在圆凳上坐不下去了。
    他拿起脚边的公文包，站起身要走。
    廖世清笑呵呵的问：“茶叶要不要啊？提神醒脑的好东西。”
    张志平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不要！”
    “空着手走是不是不太好啊？”廖世清虚情假意的问。
    张志平认为自己不是空着手走的，他是带着廖世清给的难堪走的！
    张志平平时自持身份，轻易不显露情绪，今天这么愤怒，一大半都来源于自己的过度脑补。
    廖世清乐得这样，张志平气冲冲的走了，廖世清很悠闲地继续喝茶。
    茶很苦很难喝，但廖世清对这个味道很怀念。
    小时候，他有次偷喝爸爸茶杯里的茶叶茶，喝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当时他非常的迷惑。
    爸爸为什么要喝这种比药还难喝的东西。
    现在他懂了。
    不管是好茶还是赖茶，都有百味，不同心境，能品到不同的味道。
    这点，咖啡就做不到。
    好的咖啡尚能勉强入口。
    赖的咖啡……
    比刷锅水还不如！
    廖世清砸吧砸吧嘴，品着舌尖的苦涩，心情荡漾的问拜伦：“二锅头买了吗？”
    “买好了，一共三瓶，都是您要求的小瓶装。”
    “很好，把里面的酒倒干净，瓶子也洗了，再把我的飞天茅台灌进去，明天我带着去找老同学喝酒。”
    “好的老板。”
    ……
    地球很大，所以有时差的存在。
    但不论何地，时间流逝的速度是公认的一样。
    而在实验室里，时间总是不够用，大家恨不得给时间流逝的速度加个双倍延迟。
    很多时候，实验组的成员连吃饭都不想去，只想一口气的把手上的活儿完成。
    只要努力，一定会有收获。
    付出了，就能换来回报。
    纺织机最需要用的抗磨胶终于做出了第一批成品。
    忙碌两个月的实验组难得的放一次假，让同学们过一个轻松的周末。
    对夏小芹来说，这个周末难得可贵，她真的有太多事儿要做了。
    首等重要的，是回家一趟，和沈舒说说廖世清的事情，让她有个心理建设。
    廖世清过去一年的经历，夏小芹从秦一鸿那儿知道的十分具体。
    夏小芹挑重要的讲给沈舒听，其中关于谢川的那一段儿，是绕不开的。
    沈舒安静的等夏小芹说完，然后问：“所以，他现在腿瘸着？”
    “对，腿瘸了。”
    沈舒点点头：“恩。”
    恩？
    夏小芹以为沈舒会说点儿什么，没想到沈舒就回了一个轻飘飘的“恩”。
    沈舒的回应，让夏小芹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问，就是无视。
    这就是夏小芹最想看到的答案。
    廖世清现在是个大富翁，别说只瘸了半截左腿，就是双腿齐根剁掉，他的钱和美国的医疗技术，也能让他重新站起来。
    他偏不装义肢。
    偏要瘸着一条腿回国。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夏小芹得把廖世清的嘴脸撕开呈给沈舒看，避免沈舒被廖世清糊弄。
    知道沈舒心里清白的很，夏小芹这下放心极了。
    不是夏小芹瞎担心，实在是沈舒的心肠太软、太善良了。
    沈舒之前硬着心肠拒绝夏春燕的求援，可没几天夏春燕就离世了。
    夏小芹还担心过沈舒给自己强行加上良心债呢。
    现在看来，沈舒的内心，早就比她想的要强大了。
    夏小芹转念又想，这段时间她忙的连回家的空档都没有，家里照样一切都好呀。
    这说明，她能卸下来很多思想担子了。
    卸了担子的夏小芹顿时觉得浑身舒爽，她慵懒的窝进沙发里，打着哈欠问：“妈，新房子要用的东西买齐了吗？”
    “都买齐了，就是现在还有油漆味儿，至少还得再放半个月才能搬家。”
    “不止得考虑油漆味儿，还有其他没气味的有毒成分呢，干脆放到过年再搬进去吧，再好好散散味道。”
    沈舒有些不解：“需要放置那么久吗？我看别家都是装好就住进去了。”
    沈舒的想法在80年代很普遍，就是到90年代，一样有人刚装修好，就迫不及待的搬进新家。
    夏小芹赶紧给沈舒科普装修污染是多么的可怕，单是甲醛，就能让人21世纪的人闻风丧胆。
    沈舒听夏小芹讲解时，神情比听廖世清的人生经历还严肃。
    “祝露荷的房子，几乎刚装修好就进去了。她肚子里还怀着个孩子，会不会出现你说的问题？”
    “祝露荷应该知道这些。我听小轩说，祝露荷住的那间屋子只留了一张床和一部电视机。”
    沈舒点点头：“她是从美国回来的，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不过，像我一样不知道的一定还有很多。
    小芹，你能不能像写空气污染那样，也写一篇关于装修污染的文章，刊登在报纸上？”
    夏小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1985年，能给屋子刷白墙的人家都不多，哪有人注意这些哦。
    不过，沈舒有要求，写就写吧。
    1986年就要来了，国内经济越来越好，人民的生活越过越富，对居住的环境也该重视了。
    只要有一个人注意到文章里说的，她就不是白费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