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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暖融融的静谧且香甜,盛进他们所有的美梦。
祝汸睡得正香,忽地听到吵嚷声,甚至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他向来敏锐,立马睁开眼,辩了辩,声音是从外头来的。屋外至少得有一二十人,男女都有,还有女子哭嚎的声音,祝汸侧耳倾听,“是我命苦啊!辛辛苦苦将孩子拉扯大,回了头说不认就不认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去找你爹算了!呜呜呜……让我去死了吧!!!”。
祝汸皱眉,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原来天已经亮了,天气极好,堪称万里无云,阳光落满贫瘠小院。
院子里黑压压地站了足有二十来人,有一拨都是壮汉,挡在门前,还有一拨神色不明贴着院墙站,正在哭着说话的是最前头站着的位妇人,一身素服,显然是寡妇,她被两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妇人扶着,哭嚎着还要往身旁的灶台去撞:“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扶着她的两名妇人也哭了,哭着拖住她,仰头哀声道:“小六啊!你可不能不孝!”
小六?
是辛曜吗?
“小六啊!你快要把你娘给逼死了啊!!”
祝汸的眉头微挑。
那妇人哭得身子都要倒了:“让我跟他爹一起走吧,呜呜呜……我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啊,辛大,你看看我啊!!我辛辛苦苦拉扯小六到大啊!他不认我了啊!”
“小六,你说句话吧!”扶着她的妇人再催,“你说句话!你总不能真把你娘给逼死啊!”
祝汸没听到辛曜的话,倒是妇人身后又走出个壮汉,伸手指门的方向便骂:“辛小六你个小畜生,没良心的!我姐是怎么待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拖拉长大成人,不少你吃喝,不短你穿衣!让你去上学,你倒好,你爹一死,翻眼就不认人!你是当我姐娘家没了人?!”
辛曜还是没说话。
壮汉往前走了几步,脸色涨得通红:“去县里念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别做那秀才的梦了!要不是今天逮着你,你岂不是就要带着我姐的家产一走了之?我呸!辛小六!今天你不把我姐的田和地契交出来,你就别想走出辛家庄!”边说,壮汉边往地上吐口水。
“就是!!!”他身后几人纷纷附和,祝汸定睛瞧去,哎哟手里都还举着锄头呢。
怎么的,还要来揍人啊?
辛曜久不应话,那几个壮汉骂骂咧咧地还真要上前去揍人,祝汸的视线内,暂时看不着他。只见壮汉们手举锄头,那妇人越发哭得惊天动地的,阿兔与小虎也醒了,静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小殿下?”
祝汸“嘘”了声,指指外面:“看戏。”
院子里吵闹得更厉害,什么“辛小六小畜生”、“没良心”、“逼死你娘”、“不孝”之类的话颠倒着骂,壮汉的锄头已经挥出去了,“你要逼死我姐!我就是打死你到了官府里也有话要说!”,祝汸下意识地就要出去,开曜老家伙可只能由他来揍!
他都还没揍过呢!
别的人不许打开曜!
“好了好了!”另一拨神色不明的人里头,走出位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他拉住壮汉,“大牛,你也冷静!”
“你们辛家欺负我们家,还要我怎么冷静!三爷叔我可告诉你,今天这事不解决,大不了我刘大牛和辛小六同归于尽!我不能看着我姐被糟蹋!我们刘家还有汉子在呢!”
“你放下,放下锄头!”山羊胡往下掰他的锄头,掰不动,他无奈回头,恳切道,“小六啊,你也说句话吧!难道真要闹出人命来?!”
小虎小声道:“奇了怪了,要打人的是他们,要闹出人命的也还是他们,人家一句话也没说,咋开口闭口就是人家要逼死他们呢。”
祝汸没说话,他也没出去,继续盯着院子。
静了片刻,终于响起辛曜的声音。
他问:“三叔想要我怎么做?”
山羊胡“咳”了声,说:“小六啊,她到底是你娘——”
“是后娘。”辛曜补充。
妇人再度拍腿嚎啕大哭,壮汉又要挥锄头,山羊胡立马再拦住,正色道:“小六,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娘辛苦拉扯你长大——”
“我十二那年冬天,她才嫁来,过完年我便去城里念书。”
山羊胡也噎住了。
妇人哭嚎:“养恩不是恩啊,我命苦!我养出头白眼狼啊!呜呜呜呜呜!”
壮汉用锄头指辛曜:“小畜生,你这意思是,我姐养你这几年什么苦劳也没有?你从未把我姐当娘?这田和地契是绝不会还给我姐了?!我们上公堂,我去县太爷那里告你个不孝子,我——”
辛曜不咸不淡地再度打断他的话:“原来是想要我家的田和地契。”
“那是我姐的!是我刘家的!”
院子里的影子动了动,辛曜终于走到祝汸的视野里。
祝汸看到少年神色无波地看向山羊胡,问道:“三叔觉得我该怎么做?你是我辛家族长,我听你的。”
“咳!”山羊胡捋捋胡子,“小六啊,你爹就你一个儿。你,你后娘又没个孩子,你理该孝顺,要我说,你还是别去县里读那劳什子的书了,还真想考秀才不成?秀才哪有那么好考!不是咱们敢想的!你就在家里住着,三叔帮你找个记田的活,你也会写字,帮人写写信,赚些银钱,你将你后娘接回家里,好好奉养,不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