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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监控来管理仆从会是大多数庄园主人的选择,但是巴兰的父亲告诉他:从混沌中最容易看清事物的本质。要用洞察力而不是监控去看清楚一个人内在的品质,用建立秩序而不是依赖科技去管理你的仆从。
“你不觉得这样太没有礼貌了吗?”巴兰道,“他都不知道这里有监控。”
“如果范先生需要私人空间,或者出现其他不适合被记录在镜头内的情况,我就把监控关掉,您觉得如何?”
巴兰低低地打了个响指:“去吧。”
他从项链上取下一个带锁扣的戒指丢给赫伯特。
男仆行礼退身离开。
巴兰从一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本透明的书籍,转身坐到了一张沙发椅上,取下书上的耳夹式耳麦戴上。当他的手触碰到书籍像是透明橡胶做成的封面,封面上出现了一层层涟漪,从他的指下泛出。
当巴兰打开书籍,扉页浮现出一个写着“”[1]的黑白键区域,巴兰随手“弹”了一小段钢琴曲,扉页的琴键依次记录指纹……随后琴键像水波一样消退,透明的封面开始填充颜色,扉页出现一个个小图标。
这是一本全息书籍。
巴兰把封面设定成了《坎特维尔的幽灵》,任何人都会觉得,选一本王尔德的小说选作为饭后消遣读物,是一件舒适的事情——精致、有趣,不会太深刻却足够特别。
不过内里的透明“书页”,并没有随之变成文字。
《坎特维尔的幽灵》的封面,只不过是像光脑桌面一样的东西。
翻开扉页后,一张张透明的“纸张”,就变成了一个个镜头,播放着郁金香别墅里的不同房间和走廊……
巴兰翻页的手停下,书页里出现一条绯红的走廊,被暗影朦胧,光像羽翼般从远处向着镜头掠过。他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他的眼里只看到这道身影——在缓缓地行走,就像一朵白色的花落入缓慢的河流。
他的心里就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他的脚步踏在他庄园里的地毯上,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好像他的脚步不是踏在他庄园里的地毯上,而是踏在他的神经上,从他的两只手心到耳侧,浮泛起一点发麻的感觉。
那些光空空地落在他的身侧,勾勒他的身形。
就像是一缕烟向前漂浮,在微风中回旋……
他转过身来。
“范先生。”
站在墙边的赫伯特向苏试行礼,他刚关上了墙壁上的一小扇铜板,那上面雕刻着线条繁复的黑弥撒场景,看起来就像镶嵌在墙壁上的精美的铜版画,而不会叫人想到这是一扇小活门,下面装着区域监控全息控制器。
拉威尔侧身站在苏试身边,看了一眼赫伯特,没有说什么。
赫伯特保持着抚胸礼道:“巴兰少爷叫我帮忙服侍您,如果您感到渴了,或者有别的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耳机里传来赫伯特的声音,但巴兰并不能看见他,被他用手指放大的书页画面里只有苏试的脸,宛如特写镜头。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无意于深究,因而只是用眼神透露出一点微笑的表情,就着颈项微倾的姿势,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许可以及感谢。
全息书籍被摊在巴兰的膝头,他宛如祈祷的少女般交握双手,将唇抵触在其中一只手的食指关节上……
镜头中,苏试转了回去。
“巴兰,把你的食指戒给我吧?”
一个年轻的血族施施然走向巴兰,向巴兰索要戒指。
巴兰忙着截图,因而并没有抬头,闻言只是随手摘下双手上的六个戒指,丢了出去。
血族青年颇为手忙脚乱接住戒指:
“哦,不用给我这么多……”
巴兰头也不抬地道:
“一套的。”
“看什么呢?”
血族青年凑近巴兰,巴兰一脚踩在斜放着的书桌上,身下的沙发椅就笔直地滑行了出去,然后在靠近窗台的时候一个旋转,巴兰翘起长腿,将脚跟搁在窗台上,定住了身下的椅子那些可以全方位旋转滚动的滑轮。
血族青年耸了耸肩:“不看就不看。”
这时,午休室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男仆正悄然无声地将茶具搁到少爷小姐们的手边,提醒他们——是时候该补充一下水分了。
“恕我直言,巴兰少爷。虽然这里是自由的休息室,但您刚才的动作好像太自由了,而您坐的椅子也稍显轻浮了些。”
巴兰的随身管家弗里曼将茶具搁在书桌上,将白瓷壶中的清泉水注入杯中。
“放轻松点,弗里曼,”巴兰翻了一页手中的书籍,“难道你一定要摆出沉思者的姿势才能在卫生间新陈代谢吗?”
“……还请不要对我讲这么不优雅的话,”
弗里曼道,“您要玫瑰酱,还是樱花酱?”
“玫瑰花瓣。”
弗里曼在小瓷瓶里舀出几片玫瑰花瓣洒在泉水中,将杯子递给巴兰。
巴兰轻笑一声,但很快又变得有些哀伤了:
“弗里曼,一个人该有多少不愉快的时刻,才能读懂波德莱尔啊!”
但他并不真的需要弗里曼来回答他,他修长的手指拂掠过下颔,瘦削的面庞,显露出一些伤感的阴影。
“巴兰少爷,这一下午[2]您看他看得太多了,”弗里曼收回杯子,“看得都不像你自己了。一个贵族是不应该这样看一个人类的,哪怕他想要同他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