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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西斯随手拨弄着花朵,随即视线落在那条铺在梳妆台的领巾上。
若是以往,他是绝对不会动阿托莎的私人物品的。但现在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薛西斯挑了下左边的眉尾,缓缓地揭开领巾,底下一张张摊开搁在梳妆台上的纸条被带得有些凌乱。薛西斯扫了一眼,像他这样出生于十六世纪的老贵族不会像巴兰这些小鬼那样接受将近一百年的严格又系统的教育,而且他本人也不是那种喜欢诗词歌赋人生哲学的那种人,但对于情诗,他一向是十分熟稔的……
是雪莱的诗。
不过是他以前玩过的东西。
“嘁。”
薛西斯点燃一根雪茄,在原地来回踱步。他对对方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毕竟,像他们这种贵族,如果要找一个妻子的话,可是会调查她一直到婴儿时期的。
薛西斯狠狠地吸了口雪茄,吐出烟圈来。
玩这种哄小女孩的把戏……
他知道这种人是什么货色。
*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
苏试米诺苏试米诺苏试米诺。
在他的脑海中有两套记忆,他摇了下脑袋,记忆并不会像重影一样合二为一。
[1]
“……这个角色本来是应该属于我的!可是导演却强行安排给了宋烟烟,哈,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她藏起来的男朋友吗?可是没关系,你还记得前天酒宴上的王叔叔吗?他就是《烽火》的投资商,只要有他一句话,女主角就非我莫属了!阿试,他很喜欢你,还说愿意送你去美国电影学院,你不是想当导演吗?”
我知道我能行的,这个角色会让我一举拿下金人奖,重回一线……你不希望你的妈妈是个影后吗?”
……阿试,我年纪大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2]……
他看到了监狱,听到很多人在发出夸张又扭曲的狂笑,用拖鞋拍打铁栅栏。
一个强壮又高大的男人将一个年轻男人压在双人铺的下层,撕扯着他的衣服——也许不能算是年轻男人,他脸上的婴儿肥也还没有消退,看起来还只是个大男孩。金色的头发,翡翠般的眼睛,即使是肿紫着脸颊,也依然漂亮得像个天使,看起来和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所有的挣扎都化为无用功,他将脸埋在床铺上,小声地抽泣道:
“……妈妈……”
身后的男人停下了动作,片刻后丢开了他。牢房外响起了嘘声。他看着男孩恐惧的眼神道,用低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
“我想到了我儿子。”
[1]
他看到自己紧缩着寒冷的身体站在雨中,看着车窗降下来后的那张脸,恳请那个男人,给自己母亲一个机会。给她的能力以公平的待遇。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任何合法的方式都可以用来争取机会,没有人规定只能依靠某种特定的能力来争取不是吗?那样太狭隘了。现实不是游戏,它的机制并不是单一的。”他说,“我很公平,给了你们自由地用价值交换的机会。”
他忘记他说了什么,雨水从伞柄上淌下来,他的手心都是冰冷的潮湿。
男人的脸已经不再年轻,但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冷峻,他看着他额头上的、脸上的伤,问道:“你妈妈打你了是吗?”
“嗯。”
“……”
他看到他露出了怜惜的眼神。
他突然想到小的时候,母亲牵着他去拜见导演、有名的演员等等他不认识的长辈时,他们中的有些人,也曾用类似的眼神,这样看过他。
“祝你好运,仅此一次。”
他伸出保养良好的手,握了握他湿漉漉的小手。
……
[2]
男人问金发男孩:
“你几岁?”
“十八。”
“他今年也十八,不过他八岁的时候没了。”
“你妈妈呢?”
“……她不在了。”
美丽的事物最容易腐败变质,生出蛆虫。丑恶像凶狠的猎狗,追逐着它的猎物;美人在仓皇地逃亡,提着她艳丽的红裙,露出如雪的脚踝,而丑恶却是她的影子……幸福的至高形态,存在于最痛苦者的幻想之中。在最丑恶的境地中,催生出最纯洁的灵魂。现实是丑陋的,生命是空寂的,所以要用尽可能多的抽象的意义与虚幻的故事去填补。恶犬咬住了我的脚踝;我要用美擦拭我的疼痛。我在利益中厌倦了利益,我在浮华中厌倦了浮华。我跌入尘埃,却想要洗去这个世界的疲惫。美是良药,治愈你心中的仇恨,让荆棘变成百合。
苏试睁开眼睛。
房间里一片漆黑,还是凌晨时分。
他站到窗边,街道沉浮在朦胧的夜晚的微光之中。
他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像接吻般靠近玻璃窗,额头贴着冰凉,隔着半寸距离吐出白烟。
一滴泪水滑落水晶般的玻璃镜面,濡湿,有一些柔软的曲折。
烟雾腾卷着在玻璃上攀爬,蔓延,逃逸……让他的脸沉迷在烟雾中。
*
郁金香庄园,地下宫殿。
“热……热……”
卧室内的灯光幽幽地亮着,但并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辉映出翡翠那种仿佛在流动般的静谧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