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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下马下车,在行宫中婢女侍卫等的迎候下步入正门,一直走向深深宫苑。
当夜,三皇子设宴款待。顾及旅行疲惫,仅是用了餐,便各自散去。
傅明随靳以一道,前往云生阁。
“方才,你时时出神,心中有事?”靳以问傅明道。
“觉得三皇子眼熟,便忍不住想究竟何时见过。”
“可想起来了?”
“嗯。去岁中秋夜,你说的那位同行的长官,原来竟是他。”席间,傅明将前因后果联想一番,似乎更能明白为何当初崔融要针对自己,三皇子默许,而靳以袖手旁观了。
靳以亦想起去岁之事,他原想说,若是今时今日,再遇着当夜状况,他绝不再袖手旁观。但已然发生的不可改变,未曾发生的设想无用,他有心却难言,情急之下,不禁伸手牵住傅明的手,紧紧握住,似要借这相触的力道传达些什么。
傅明手被握住时,身体霎时微微绷紧,手心很快便沁出汗水,内心惊诧又有异样情愫渐生,随着无意识的脚步挪移,他缓缓平复心绪,逐渐明白了靳以所为是为何,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微笑,亦回握住那只哪怕濡湿了也不肯松开的手。
渐十指相扣,落影成双,被带着露水的月光淋湿,一路随人来到云生阁前。
云生阁砌于深涧边,阁下垒高台,阁上有阁,似一只立于涧水边的敛翅仙鹤。
绿菲等人已将一切布置妥当,下人们住阁下层,主子们的房间则占据了整个上层。
房间无墙,皆是可开阖的门窗,纯白未着色的轻纱帐垂挂于四围,将清风、明月、山色和云影似拒还迎。
傅明随意地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蒲团之上,手中端一盅山果酿成的酒,对着窗外的月下深涧,风中松竹,慢慢啜饮。
靳以在他身边半跪,从身后将人拥住,问道:“可喜欢?”
“嗯。喜欢。”傅明轻声回答,似怕惊扰了什么,但语气中的欢喜却仍清晰可闻。
靳以不禁失笑,笑意在喉间滚过,比饮了佳酿还觉沉醉,却又止乎礼,“今日倦了,早些歇着吧,明日无事,我带你去山中走走。”
靳以起身,傅明将酒饮尽,把手伸向靳以,靳以顺手将他拉起,二人便执手向床,双双落被,相拥而眠。
溪流可催眠,啼鸟却唤人醒。
傅明醒来时,身边仍温热,人却不在。他起身走到门边,便看见阁楼下溪涧边,靳以在练剑。因岩石错落,那处地势极不平坦,靳以却如履平地,双脚腾挪自如,手中剑影如风。
世人都道靳长藉不愧为将门之后,于武道上天资甚高,靳家后继有人。但此人深夜秉烛夜读兵书的功夫,无论严寒酷暑必早起练剑的坚持,外人却难以窥见。
虽是盛夏,山中清晨却仍有寒气。傅明披了件长衫,靳以回屋时,却是额头见汗。
傅明身随心动,走到他跟前,为他拭汗,又端了茶水与他喝。待靳以落了汗,换了衣裳,这才命人开饭。
山肴野蔌,经了御厨的手,也变得精细起来。二人用过早饭,傅明便随靳以出了门。
两人皆是一身劲装,拣小路往山林深处而去。靳以背着弯弓和箭囊,又让傅明带上一柄锋利匕首,以防意外。
缘溪水而行,山路崎岖,却因葱茏草木与幽香野芳而让人忘了行路之难。走累了,他们便在水边歇脚,看溪水潺潺而下,遇水中大石阻拦,便溅浪跳珠;偶尔有白鹭来溪边饮水,见了人,惊飞而起,又在远处落下。
山中虽幽静,却自有蓬勃生机。人在山中走,即便不言不语,唯以踏草的声音与天籁相和,也绝不孤寂,只觉清欢。
傅明耳闻目见,已有许多情思如泉涌荡,他本想说,应当将琴带上,又想,本不应带上,此时且沉酣于山怀之中,待回去后,再以琴声回味这般好滋味吧。
靳以似与傅明同感,一路行来,亦不多语,只在石高苔滑处说一句“小心”,或伸手拉扶一把。
果真行到了水穷处,原来那溪水是自一个深幽岩穴中溢出,那岩穴外围石壁上亦有甘泉滴落,傅明用指尖端住一滴,放入口中,便觉舌尖清冽,便笑对靳以道:“你尝尝。”
靳以亦效仿他的动作,而后道:“果然好水。”
傅明道:“此水是比之梅上雪水还要难得的好水,可惜没带盛水的器具,不然可以盛一些回去烹茶喝。”
“这有何难。”靳以示意傅明将匕首给自己,就近找了一根枯竹,手上发力,将枯竹砍下一节来,便成水筒。
岩石滴水甚慢,二人便藉草而坐,等那一筒水满。
靳以将腿伸直,傅明会意,便躺了上去,他着实有些累了,此时躺下来,便觉浑身舒畅。面向天空,白云如丝如缕,轻轻扫拂着无尽的蓝。飞鸟悠悠,姿态轻盈,诱得人也只想生出双翼,自在翱翔。
长久以来,不,莫不如说是有生以来,傅明头回这般自在闲适。他阖眸,将靳以的手拉了一只放在胸口,嘴角含笑,浅浅入眠。
一场小歇,舒缓了来路疲倦,竹筒早已满溢。看看天色,傅明起身道:“咱们回去吧,这水不可久储,回去煮茶给你喝,也把之前已在心中谱好的曲子弹给你听。”
靳以问道:“不累了?”
傅明笑道:“身轻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