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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脉高远,弟子恐目不能及。”白晚楼随意道,“成沅君是个聪明人,不会愿意和我们正面为敌。”而且多年来,无情宗和淮南王府其实一直都有往来。
    无情宗不惧淮南王的力量,淮南王却需要无情宗替他平衡中原的门派,甚或在皇帝看他不顺眼时,有一座靠山。无情宗在,皇帝需要淮南王镇守中原,无情宗若不在,淮南王便首当其冲。成沅君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一枚合格的眼中钉。
    听白晚楼这么说,晏齐忍不住将白晚楼看了好几眼。因为这个道理连照情懂,晏齐也懂。但白晚楼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叫人匪夷所思。
    晏齐有十年不见白晚楼说话超过三个字,多说一句仿佛能要了白晚楼的命。如今白晚楼如此明事理,晏齐几乎要怀疑这个白晚楼是假的,该不会是江原带出去掉了包。其实真正的白晚楼不在这里。直到白晚楼说:“需要我替你剜一下眼珠子吗?”
    “……”
    是那个白晚楼不错了。
    话虽凶残,晏齐却笑了一下。
    他说:“我只是很久不见你。”
    白晚楼不为所动,仿佛晏齐说的话不过是一阵清风吹过,根本吹不进他心里。他难得清醒,肯同晏齐多说这几句,甚至愿意分析成沅君,也不过是因为身在其责。既然话已带到,别的话便没有意思了。
    一场同门情谊简单的消散在了风声中。该做的事却还得做。既得了白晚楼的消息,晏齐准备叫人搜山。不论成沅君是死是活,都一定要找出来。先他人之兵,不能落于被动之势。临走前,忽然想到一件事。
    “衡止的药已经送到了云顶台。你——”
    晏齐脚下顿了顿。他话到此处,总觉得也很难在清醒的白晚楼面前开口,便不再多说。只道:“但你现下既然挺好的,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在江原盯着哔剥的烛火沉思时,他耳朵一动,外面已经有了动静。进来的是晏齐和白晚楼。他们出去了没一会儿,恐怕也就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进了屋。
    两三句话能聊什么?
    就今天他们干的事,聊一天也不够。
    江原看过去。
    晏齐道:“云行,走了。”
    云行应了一声。
    便果真要走。
    江原立马替他们开道:“峰主走好。”
    晏齐似笑非笑:“你这么急着叫我走,没有别的话要说?”
    “……”江原一敲手心,恍然大悟。有件事,确实忘到现在。还好晏齐提醒。他说,“弟子想问峰主讨些东西。”
    锦被一条,白晚楼垫着睡。
    夜明珠两颗,免得烟火熏人。
    还有。
    江原寻思道:“他喝什么水?晨间露水吗?峰主,峰主,我没说完呢!”
    可惜晏齐已经甩头就走,走得比飞得还要快。
    “峰主,夜黑风高,你慢走。剩下的明天再说。”江原挥着手送走晏齐,连嘴角都写着志得意满,回头见白晚楼幽幽望着他,便洒然一笑,说,“请一个人来,可以用钱请。送一个人走,也可以用钱送。这叫小气病。”
    一个人如果犯起小气病,症状便是坐立难安,足不沾地,恨不得溜之大吉不见人,方才觉得心头舒坦。棍棒赶人都不比这个病来得有效。
    晏齐会犯小气病?
    他只是懒得理。
    白晚楼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白晚楼自出云顶台来,一直亦步亦趋跟着江原,倒没有主动做过别的事。他做过最多的事,就是一个人坐在树墩上看着远处发呆,直到江原喊他回去。后来江原不赶他出门,白晚楼就学江原做事。江原摆一件宝器,白晚楼就也摆一件。江原扫一片叶子,白晚楼就动动手指,再给他送一片。
    直到江原婉拒了他。
    “……别把叶子从树上震下来了。”
    扫都扫不完,树都快秃了。它也要脸的好吗?
    这样的白晚楼,此刻竟然会自己倒茶。看着白晚楼轻轻啜着茶水,仪态端庄,江原从未见过,一时倒有些发怔。他问白晚楼:“晏峰主没有为难你吧?”
    白晚楼看了他一眼,说:“没有。”说完,径自走向床铺,并没有叫江原嘱咐,就给自己铺了床,然后躺上去盖好了被子,睡得端端正正。
    江原:“……”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莫名有一种,朋友听了家里人的话,不再和你来往,决心要和你生疏冷淡的感觉。虽然白晚楼不是他的朋友,晏齐也不算家里人。
    江原收拾着杯盏,没有再多琢磨。仔细一想,白晚楼一直是这么冷淡不近人情,是哪里来的错觉竟会觉得他这样反而不正常?
    第二天江原便不用纠结这件事了,白晚楼还是挺‘正常’的,因为大早上江原就收到了一份‘惊喜’,来自于白晚楼。
    一碗看不出颜色的粥。
    里面有米粒,和着水,姑且算作粥。
    正常人干不出这个事。
    白晚楼更不可能。
    他一定还在发疯。
    就是又换了一种。
    江原决心抽空问一下晏齐,白晚楼还能疯几种。
    只要不是一醒脖子上就架着刀仞剑,疯几种江原都可以。
    江原本来刚起床,见白晚楼晚上躺着的地方整整齐齐,就立马翻身坐了起来。他之前想着,白晚楼若是有一日清醒过来,会不会不告而别,没想到就成了真。正这样揣测,门就被人推开。一身整齐不见昨日焦色的白晚楼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