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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晰体会到了卫平戎的每一分情绪变化——这人明明沮丧得厉害,还惦记着伊恩和他的叮嘱,在小心翼翼控制情绪,唯恐丧气狠了,会破坏机甲伪装兼带害他变成“人干”。
“都是你的错。”顾江初逼自己硬着心肠说,觉得他正在角色扮演欺凌小白菜的大魔王,“那三只捕捞爪是你让我伸出去的,不随集体返回主舰的决定是你逼我做的,跟人呛声打嘴炮的那些话也是你靠心电感应控制我说的,我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都是你干扰能量通天,而我本人从头到尾完全没自主做过任何一个决定,全被你拖着行动的,是不是?”
这话一听就是在强行扣帽子,是在故意颠倒事实说反话。
然而顾江初万万没想到,卫平戎居然点了下脑袋,一句话也不辩驳,把锅全顶在了脑袋上,让顾江初顿觉他的脖颈好像都被这一串天外飞锅给压着了,那根旗杆般杵在卫平戎背后,向来牢牢顶着他的脊柱都弯了一点,让他暴露出了些许想要躲去哪里的姿态。
仿佛是自己本身已耻于见人,就该被埋在某处见不得光也不会被人发现的烂坑里,免得再去给任何人带来霉运。
“大魔王”本想以说反话来指出“小白菜”独揽责任的荒谬,让“小白菜”认识到他是自愿与对方绑定在一块,像两人先前在舰内就流言问题探讨时一般指明他俩之间不存在什么连不连累,这会当安心接受既成事实,共同面对现状。
可不料“小白菜”对何为“反话”仿佛也根本没概念,把“大魔王”的话当做了单纯的情绪发泄,只老老实实背起锅,并开始思考起是不是该立即分道扬镳,以免继续祸害他人的事宜。
用错了沟通方式的“顾大魔王”哑然半晌,只好手动又把飞出去的锅捡回来:“这种明显是在推卸责任的话你也认?你的能力作用效果最大极限值在哪里姑且不论,我这么大一个人,要是连思想都是完全听从你的指挥行动,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我是个先天的智障,好骗得不得了,比人工智能还要听话,指哪打哪,要么,我本人真的对你心怀不轨,看你时自带多重荷尔蒙叠加下的超强滤镜,你说一句要星星要月亮,我都立马开始画图测绘组建工程班子联系材料能源供应商,预备给你人工打造几颗卫星——你觉得我符合这两者里的哪一个?前者还是后者?”
卫平戎:“……”
“顾大魔王”抛出的问题着实难倒了苦情小白菜,卫平戎觉得好像哪个都不太对,顾江初显然不可能是个智力低下患者,而至于对方对他心怀不轨……
卫平戎的思维短暂往“顾江初为他造星星月亮”上飘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在玩某个古早的扫雷游戏,因为还没摸清规则,只能一步一步在边缘试探,分外小心。
而他的试探也就只持续了这么一秒,正探向莫测区域的爪子就缩了回来。
怀揣着一点难以辨别的异样心情,他有理有据地想:“后者也不对,我不可能向别人提出要星星月亮这种无理要求。”
“都不符合。”思考完毕的“小白菜”回答,然后看见顾江初严肃平展了半天的唇角轻轻翘了一下。
“都不符合就对了。”顾江初说,“所有的决定都是我自愿做的,虽然目前情形超出预想,局面也意外的复杂,但我自愿和你站在一边,你要是对我的这个‘自愿组队’怀抱有任何心理负担,才是会让我困扰的事情,”
说完,顾江初似有所感,心底某个地方轻轻提了起来。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卫平戎应该不是对反话没概念,而是这种推卸责任的强行甩锅对方可能已经历过多回,因此有了经验,知道不反驳才是上策,便沉默着纵容他人宣泄情绪,扛下一串骂名。
顾江初这灵光一现的猜测,与事实的确相去不远。
卫平戎还没学会怎么感应精神场,仅在自己外释能量时才有所察觉,他感应不出顾江初这边的情绪变化,自顾自把顾江初的话在脑内倒放了两遍。
等那默默垂下去许久,终于又抬起来的眼睛与顾江初再次对上时,顾江初看见先前氤氲在在那双眼底的晦暗色彩淡去不少。
卫平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感谢的话就算了。”眼见卫平戎的两片嘴唇微微一动,顾江初先一步截断已然滚到卫平戎喉头的话,卫平戎一句“谢谢”登时卡在那里,在他的小舌头上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又默默吞了回去。
“你有没有算过从我们俩认识第一天起,你总共对我说过多少次谢谢?”顾江初说,“再不遏制一下你的感谢频率,我迟早要变成好人卡专业户。”
卫平戎听不懂“榨干”的引申含义,也不知道拿“好人卡”有什么不好,他被“顾大魔王”蛮横剥夺了道谢的权利,听顾江初那意思,也不乐意听他夸对方是好人,于是卫平戎斟酌了一下,小心拆开了单词称赞对方:“但你确实很好。”
“唔。”顾江初应了一声,发觉自己给卫平戎带去了一点紧张,他正要再说句缓和的话,延伸向后方战场的精神场倏地震颤起来,有另一股能量正在他的精神场边界摸索,试图破除他铺下的混淆屏障。
顾江初的坐姿瞬间端正起来,随手给卫平戎扣上了副驾位上的安全固定装置:“看来就像伊恩说的那样,我们的第二个‘重点’,有关彼此能力的详细探讨,它确实只能被放到安全登舰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