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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欢望着脚下门槛,突觉腿脚重于千金。
    无论如何迈不开脚步。
    小厮提醒道:“您、进来吗?”
    沈欢回头望了将军一眼,将军察觉到,朝他咧着嘴一笑。
    沈欢回了无比难看的一笑,艰难迈了进去。
    太子与宋春景正在会客厅里说话。
    宋春景十分无奈道:“殿下,若是再不启程,皇上又该叫你去骂个痛快了。”
    太子不怎么在意的“唔”了一声,显然是小时候没少挨骂,被骂皮实了。
    他转而问道:“你那小徒弟呢?”
    宋春景说:“我不在家,回将军府住了几天,今日就回来了。”
    “什么芝麻胆儿,”太子哼笑一声,“没人偎着还睡不着觉了吗。”
    宋春景皱着眉看着他。
    太子坐正了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沈欢站在门外转角处,听了只言片语。
    头重脚轻,心如秤砣。
    里头对话稍歇,他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扉。
    里头宋春景道:“进。”
    沈欢推开门,端着手进去,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师父。”
    虽然垂着头,却仍然能感受到投到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
    归来的沈欢不同以往,心思重的要溢出来。
    宋春景将受伤的手举在身前,“起来。”
    沈欢起身,拘谨异常。
    宋春景以为他害怕太子,便说,“回来了。”
    沈欢点点头,“师父。”
    他喊了一声,眼睛里立刻蓄满了眼泪。
    宋春景:“回自己房间去。”
    沈欢深深吸了两大口气,才将眼泪憋回去。
    他踌躇着、低着头、抿着唇。
    似乎有话要说。
    宋春景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有事便说,无事去背书,下午教你配药材。”
    沈欢犹豫一下,欲言又止。
    这很不像他。
    能学新东西,应该欢欣雀跃才对。
    宋春景以为吓到他了,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转开盯着沈欢的目光。
    发现宋春景仍旧再看他。
    于是不耐烦的站起身,几大步走进了隔间中。
    擦身之际,衣摆缠缠绕绕,金丝红鸢的鸦黑织锦扫了一下宋春景的大腿。
    一触即过。
    宋春景皱着眉,盯着他的背影。
    太子似乎是无意的,全然不在意的走进了隔间。
    “师父受伤了。”沈欢丧说。
    宋春景看了一眼自己露在外头的半只手,裹着厚重纱布,是个骇人模样。
    他往回收了收,这才安慰沈欢道:“没事,男子汉过江跨河,不受点风浪怎么行?”
    沈欢一听,又差点哭出来。
    拼命憋着眼泪,带着哭腔道:“我、我不想学医了。”
    宋春景一愣。
    下意识看了一眼太子走过去的方向。
    沈欢眼泪终于滚下来。
    一颗便如一颗滚滚黄豆般大小,唰啦啦流了一脸。
    宋春景沉默着看着他,微微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沈欢又跪在地上,给宋春景磕了个头,哭着道:“多谢师父多日教诲,只是沈欢脑子笨,不是学医的料。”
    宋春景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片刻后,嗓音仍旧略微带着厚重,不似往日清澈,“当真不学了?”
    他没有问原因,直接同沈欢确认问道。
    沈欢知道,这才是宋春景。
    同时,他心中又想,师父收我为徒本来就半推半就,不太乐意。
    现在我自请告辞,说不定他也松一口气。
    他低着头,声音似从石磨中挤出来一样,一字一顿回道:“不学了。”
    宋春景点了一下头。
    沈欢从地上模糊且微弱的影子看到他动作。
    眼泪顷刻掉到地上,他心道:至此,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他站起身,又跪下去,脑门顶到地上,深深叩了下去。
    往复了三回。
    最后站起身,垂着手道:“师父之恩,沈欢铭记于心。”
    宋春景望了望窗外。
    窗外景色清新,微风扶枝头,一片艳阳天。
    “别的就算了,”宋春景道:“三月初十,晚上,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一封信,还回来吧。”
    他声音长且悠远,像是二八月的微风,轻轻拂过耳朵,痒痒的、温温的,非常好听。
    内容却让人极其难堪。
    沈欢沉默了。
    他知道,他用了‘拿’,而没有用‘偷’,这已经尽力给面子了。
    一室寂静。
    沈欢抿紧唇。
    眼泪满眶,竭力忍住。
    片刻后,他从身上掏出一封织锦布包装起来的扁平物件。
    低着头,颤抖着双手递了过去。
    “至此,你我师徒缘分,就算是尽了。”宋春景接过那东西,放在桌子展开,收了那信,将外面包裹的布留在茶盏旁。
    “去房间收拾收拾东西,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若是没有,我明日叫随从一起收拾了。”
    他补充道:“医书你若是有用处,也可带走。”
    沈欢懦懦应了,仿佛蚊鸣,“是,师父。”
    行尸走肉般出了门,拐到自己的房间去。
    沈欢先去摸了摸自己的被褥,爬上去躺到枕头上,盯着头顶悬着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