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能力自不必说了，在场众人应该没有一个会怀疑的，至于杀人动机嘛，可以说成是老钱要退他的定银，导致他恼羞成怒，激情杀人，似乎这样说也挺合理的，没有任何破绽。
    秦凌思索着，不知不觉想到了这里，冷不丁地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要指证诸葛云乐有杀人时间？
    虽然说诸葛云乐这厮实在招人恨，教训教训他也是应该的，但是如果此时诬陷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翻身的筹码？
    要是万一裴知府抓住这一条不放，给诸葛云乐打成了重罪，那秦凌也不愿意看到——她虽然讨厌他，但是还没有讨厌到想要他死的地步。
    一念至此，秦凌不禁略犹豫了犹豫，然后忍不住转头悄悄看向诸葛云乐。
    谁料诸葛云乐也正朝她这边看来，两个人恰好四目相对。诸葛云乐还是那个老样子，眸子里带着一点点戏谑的神情，神态淡定入老僧入定，仿佛此刻不是在公堂上被人指证，而是在三月初春的郊外赏花。
    秦凌心里有点不自在。
    她已经公开说了谎话，多少有点心虚，被诸葛云乐这么一看，便脸色一红，急忙转过头来。
    谁料就在这个当口，诸葛云乐的声音却猛地在她耳边响起：“你就那么盼着我有事？”
    秦凌登时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却见诸葛云乐仍然是那般样子看着她，薄唇轻抿，并没有说话。
    秦凌这才想起他会传音入密这件事，不由得沉了脸：
    ——墙倒众人推啊，你这种恶人，就活该摊上事儿！
    诸葛云乐：“你作伪证，就不怕缠上官司么？昨晚不止你一个人看到我进城，我可以告你诽谤。”
    秦凌的脸色顿时白了白。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见过诸葛云乐的，还有那个开城门的守卫呢，而且那守卫也看见她了，那么她的证词不就是赤果果的伪证了么？
    也不知道裴温和裴知府知不知道这件事，万一露馅儿了怎么办？
    秦凌有点犹豫，但看诸葛云乐那张欠揍的脸，她又十分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恶狠狠地眯了眯眼睛：
    ——我就是做了伪证又怎么样？那个守卫也有可能是被你收买了呢？说不定，老钱的死也跟你脱不了关系，你就算进了城，一样可以半夜再出城的！
    诸葛云乐会传音入密，秦凌能听到他的声音不稀奇，可是，她就是有点不明白，他是怎么从表情读懂她的心思的？
    这挺让人费解的。
    不过显然，这一次他也看懂了，并很快怼了回来。
    “秦姑娘既然怀疑我再次出城杀人，那为什么不敢告诉知府，第一次回城的时候，我和你在一起呢？”
    秦凌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mmp。
    她被叫过来作证，为的就是这件事吧，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能害他一害，她傻了才会说实话。
    秦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要说她刚才还心存一丝善念，不想置诸葛云乐于死地，但此刻看到他这样一幅欠揍的样子，她心底那点心软，早就烟消云散了。
    ——诸葛云乐，今天非要把你整到底不可！
    这边，她刚结束了和诸葛云乐的眼仗，那边裴知府就发问了：
    “秦凌，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本官且问你，你和诸葛云乐相见，都说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正中秦凌下怀，她正愁没办法进一步落井下石，裴知府便把问题送上门来了，看来果然是配合默契。
    于是秦凌想也没想，立刻答道：“诸葛云乐与我吵了一架！”
    “哦？详细说来！”
    然后秦凌就又开启了影后模式，把她如何跟诸葛云乐因为老钱家田地的事而争执起来的情形，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
    “那诸葛云乐知道你要花高价去买老钱的地了？”
    “知道了，而且正是我告诉的。”秦凌点点头，紧接着又道，“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大人，其实本来是诸葛云乐抢了我的地才是。我本是在裴公子的介绍下前去买地的，诸葛云乐和我有仇，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个消息，便抢在我前面，去和老钱下了定银，生生抢走了我要买的地！”
    裴知府看向诸葛云乐：“事实果真如此？”
    诸葛云乐只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堂中众人在心底一阵唏嘘。
    也就半个多月之前吧，这两个人还是师兄妹呢，这位秦凌秦姑娘还借着诸葛云乐的名头可以横行梁州府，没过多久就反目成仇了，这转变之快，简直比那茶馆中说书的故事还要吸引人。
    秦凌说完，裴知府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下，又问道：“那么，你与那老钱说要用高价买他的地，他如何说？”
    “他说会找诸葛云乐退掉那定银的。”秦凌说着，刻意回头去看了诸葛云乐一眼。
    这一眼的含义就很多了。
    诸葛云乐的脾气谁都知道，整个梁州府，哪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他下的定银，也没人敢退啊，老钱这么做十分有可能会惹怒他，秦凌故意这么说，等于在间接地指证诸葛云乐有可能因为恼羞成怒而杀人。
    堂中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猜测纷纷。
    秦凌不知道的是，找她来做证人，其实就是诸葛云乐的意思，毕竟昨晚她确实是跟他走了一路，又一同进的城，不过秦凌会反咬他一口，这个情况，不知道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诸葛云乐，秦凌证言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诸葛云乐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即便秦凌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有可能是凶手，他还是气定神闲地回答道：“回大人，我手下的绝清昨日一直跟在我左右，他也可以为我作证。”
    裴知府一皱眉：“他与你关系亲密，证词做不得准。”
    “那昨夜为我开城门的守卫，总可以证明了吧？”
    裴知府似乎没想到他还会提起这么个认证，顿了顿，才道：“可以，来人，去将这守卫提来问话！”
    有捕快快跑着去了，但秦凌的心里却沉了沉——裴知府难道预先没料到这个守卫的存在？那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岂不是马上就会被戳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