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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隐就从矮了整整一头变得和他一样高了。
而且他自己也在长高。
这说明近十年里,“亚伯”这个人还是和该隐一起存在、一起生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进入了这个“亚伯”的身体里。
他睡着的这段日子里,“亚伯”怀疑过缺失的那个夏天和秋天吗?他和该隐沟通过吗?该隐会察觉其中的异常吗?
铁刀在石头上猛地卡住,发出刺耳的摩擦音。
亚伯手中一顿,思绪猛地转回来,望着手里边缘参差的铁刀,微微皱眉。
“你今天状态不好。”该隐开了口。
亚伯完全没留意到他的存在,四处瞧了瞧,才在后院正对的厨房窗口看见该隐的身形:“你怎么躲在那里?”
“我没躲,站了一会了。”该隐低下头去,手中的木勺在锅里搅拌着,“中午吃点芜菁,吃饱了再走。”
走去哪里?
最近有什么任务吗?
该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迷茫:“你真是忙昏头了,亚伯。祭台不是还缺石头嘛,我帮你找过了,下午你去垒起来。”
下午,该隐留在麦田里除草,亚伯则将该隐收集来的石块送上小推车,推着把手,前往祭台。
说是“前往”,实际上地点就设在麦田最外端。该隐说,这是他们的父母所选的地方。听他的意思,那对原先争执不休的年轻夫妻现在的关系倒融洽了不少。
亚伯能理解。
毕竟都这么多年了,再怎么有纷争,棱角也该磨平了。
麦田外围已经清出了一片圆形的空地,零零散散摆着铁片、灰泥等等已经备好的物件。其中有一块巴掌大的泥塑品,呈弧形一层层垒起来,没有封顶,半边削空,边边角角都不平整。
亚伯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恐怕是祭台的模型。
够简陋的。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将手推车里的石头一块块卸下来,按着大小、形状分门别类,涂上灰泥,一层层垒起。
初春的阳光并不灼热,落在背上温度刚好。亚伯专心地搭建祭台,没留意身后麦田的状况。
田里的杂草并不多,都是田菁、旱雀麦,拔下来能拿来喂羊。该隐仔细巡视了一番,没怎么费劲就将麦田清理得干净了,便在屋门口坐下,继续自己的雕刻。
他手上的雕塑是为亚伯刻的。
前一段时间父亲打猎经过他们的屋子,教导他们搭建祭台供奉神明,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该隐一直在走神,不过最后被一句“祭台也要雕刻装饰”吸引了注意力。
雕刻他拿手,这种事就不必让亚伯再费心了。
亚伯整日忙碌,实在不该为这种小事分神。
说起来,他也搞不懂父母对所谓“神明”莫名坚定的信念从何而来。
他也搞不懂他们这么多年来的争吵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来都没搞懂过。
该隐想着,抬起头望向亚伯的方向。
对方半跪初步成型的祭台底座前,细致地涂抹泥灰。由于弯腰工作,他的半个腰身都露在外面,皮肤是天生的莹白,加上长年劳作日晒,呈现出一片晶莹的蜜色,随着拿取砖石的动作扭转,柔韧、紧致的肌肉一览无余。
该隐低下头去继续雕刻手中的塑像,只是突然觉得阳光过于灼热,晒得他口干舌燥。
亚伯一整天都在忙着搭祭台,日落时分,终于初步搭出了形状。等到石缝间的泥灰干透,再加上该隐的装饰物,基本就完成了。
说起该隐的装饰,亚伯着实为他的细致吃惊。
他的印象里,愿意安安静静地打磨、雕刻,一坐就是一下午,这种性子对该隐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而言,应该是种很难得的特质。
十六七岁的少年,谁不是整天想着奔走玩闹、横冲直撞啊?
晚上回到屋里,看见该隐的成果,哪怕是个半成品,亚伯也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该隐的雕像线条简单,造型朴素,身体是圆柱形,方便放置,双手捧在胸口,掌中饰有植物花纹。雕像头部五官端正,双目微垂,连睫毛、眼睑的细节都刻了出来,足以见得雕塑者的用心。
“这种细节可够仔细的,该隐。”亚伯捧着他的雕塑看得很认真。
该隐洋洋得意道:“那是当然,我这么认真地打磨。”
“没看出来,你对祭台还挺上心的。”
亚伯的随口一言却让该隐突然变了脸色:“我才不是为了祭台。”
“怎么说?”
“父亲说要有装饰,但在太阳底下对着石头雕刻太麻烦了,所以我想先把这种塑像做好,到时候就能直接摆上去,你就不用晒着太阳再做工了。”
亚伯被该隐的体贴感动了。
真是难得一遇的好孩子。
该隐看着亚伯笑容,表情也柔和起来:“你高兴就好,亚伯。”
明月初升,但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他们就早早地熄了灯,准备休息了。
亚伯心里还惦记着该隐的雕塑:“你的雕塑手艺都是自学的吗?有没有向其他人学一学?”
“什么其他人?”该隐的声音从屋子另一边的床上传来。
“其他部落里之类的……不同的地方手艺肯定也不同。”
“没有什么其他人,亚伯,你总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该隐明显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