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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经历过真正的末世,才能体会到那种真切而又无能为力的绝望。
所以颜爻卿伪装起来毫无违和感,他看上去甚至是比这些流民更惨。
他就这么慢吞吞的走着,十个手指头都露在外面,当初林大夫为了唤醒他几乎挑掉了他所有的手指甲,后来伤口慢慢结痂,受过伤的手指甲也蜕了下来,现在新的才只长出一点点,叫他一双手看上去十分怪异。
或许是因为这个,许多人看向颜爻卿的眼神都带着敬畏,且没有任何人跟他搭话,或者是觊觎他。
一个看上去半点粮食都没有,看上去快要饿死的人谁会惦记他呢?
颜爻卿慢慢的绕着这片不小的地方看了一圈,他不动声色的注意着这些人,想找一个合适的可以打听消息的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映入颜爻卿的眼帘。
“月哥儿,你再等等,哥一定会想法子找到大夫……”
“起哥。”
听到这么两句话,听着那个躺着的看上去生了重病的小哥儿模模糊糊的喊‘起哥’,颜爻卿的身体顿时僵住,他缓慢而又坚定的转身,终于是看清楚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两个人。
颜爻卿看清楚那汉子脸上的胎记后,便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让他欣喜若狂,又有些不知所措。
不远处的汉子看上去很年轻,他怀中抱着的小哥儿年纪更小,看上去跟咬狗差不多大,而颜爻卿所知道的,原着书中描写过的此人,早已是三十多岁的而立之年,早已成长为一名悍将,只是那时候他只有一个人了。
书中倒是提到过月哥儿,只是那时候月哥儿已经不在了。
而眼前的月哥儿虽然生了重病,看上去很不好的样子,但他还是活着的。
颜爻卿一步一步走过去,下意识盯着月哥儿看。
这小哥儿模样比咬狗还好看,也比咬狗更瘦,脸红红的,看上去喘息都十分困难,瘦的皮包骨,也没穿像样的衣裳,身上就裹了一块破布。
看周围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个破瓦罐里面有一点点水,什么吃食都没有,看样子这兄弟俩的日子并不好过。
“你是谁?要做什么?”白起赶忙起身,挡在月哥儿前面,一双眼睛狼一样看着颜爻卿。
他并没有颜爻卿看上去更惨而放松警惕,也没觉得月哥儿生了重病别人就肯定不会对他做什么,他依旧拿出十二分的警惕面对颜爻卿。
“我看他似乎生了病……”颜爻卿道,“我跟着大夫学过几年抓药,把脉也会一点,或许可以帮忙看看。你别多想,我也不要你什么,就是我在等人,担心我一个……在这里不好,想在你们旁边等人,好歹有个照应。”
这个理由很好,颜爻卿也确实没有撒谎骗人。
“多谢。”白起微微让开,一双眼睛还是盯着颜爻卿看,显然是对他不放心。
颜爻卿冲着月哥儿伸出手,他那五个手指头都惨不忍睹,结痂已经掉了,原本应该有指甲的地方看上去还是血肉模糊,便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知道当初他有多么疼。
“大夫?”月哥儿微微睁开眼看向颜爻卿。
“是。”颜爻卿捏着月哥儿的手腕子装模作样的把脉,他哪里会把脉,也不会望闻问切,不过是假装自己可以罢了。
装模作样折腾一番,颜爻卿有些明白月哥儿是什么病症了。
“他最开始是染了风寒吧?那时候没有及时医治,风寒就变成了肺寒,到现在……”颜爻卿也不确定月哥儿一直持续高热有没有伤到脑子,“别的我还确定不了。”
“没有药。”白起道,“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他们放了一把火全都烧了,我背着月哥儿去镇上找药,差点被他们抓了。好容易听说花莲县没有灾祸,想着来……”
结果城门禁闭,城墙上站着虎视眈眈的守卫,且他们都挎着弓箭,有想要爬墙的人都会被一箭扎穿脑袋,当时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约是确定了颜爻卿不是坏人,白起便说了许多这些日子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跟谁说,不敢跟月哥儿说的话,“爹娘都死了,大哥和嫂子也死了,就剩下我跟月哥儿。我以为花莲县有机会……甭管是当牛做马的,只要能医治好月哥儿,叫我做什么都行。”
“前几日城里出来一些人,挑选了一些人进城,我原本也是被选上的,可他们不让带月哥儿。”
他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月哥儿,若是叫他扔下月哥儿,他又何必来花莲县,直接去杀蛮子不好吗?
“他的病耽搁不得。”颜爻卿道。
“我知道。”白起的声音很艰涩,他咬紧牙关,忽然道,“你想不想进城?我观察过,每到晚上城墙上都会有一个空隙 ,只要两个人互相帮忙速度够快就能溜进去……”
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铤而走险。
只是他不能把月哥儿单独留下,外面太危险,而外面的人又几乎全都不能信任,他现在对颜爻卿说这些也不过是实在是想不出法子,觉得颜爻卿有很大的可能是良善之人罢了。
“不急,我要等的人马上就过来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儿想想办法就是。”颜爻卿道。
“哎。”白起叹气,“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去上坡村找颜老五,他总是不会见死不救。”
只可惜他知道颜老五的存在的时候月哥儿已经病重,或许他还没带月哥儿去上坡村他就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