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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风拽过他的手腕:“你和我并排走。”
赵都尉握着短剑,目光投向他们:“你们二位是亲兄弟吗?”
沈尧道:“我和师兄长得像吗?”
赵都尉摇头:“不像,我只是见你们的交情深厚。”
沈尧理了下衣襟,温雅款款道:“我是我们家的独子,爹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师兄的父母双亡,承蒙师父收养……赵都尉,实不相瞒,我们整个门派的弟子,都是正经人家出身。”
赵都尉没接话。他提着短剑,匆匆走到了更远处。
沈尧心想:我说错话了?
他微皱眉头,听见卫凌风低声道:“别在他面前提家事。”
沈尧蓦地想起来——江湖传言,赵都尉的母亲,好像是个进不了门的外室。不过,他的父亲是赵家的家主,从小也享受了世家公子的待遇。
这些乱七八糟的秘辛,不少江湖中人都喜闻乐见。
除了后院妻妾,就是武林争锋。所图所谋,说白了,无非是“财色名利”俱全。
沈尧满脑子各种念头,也没注意卫凌风还牵着他的手。段家的桃花林荒芜冷寂,尽成废墟,沈尧见了只说:“可惜。”
卫凌风道:“重新栽种几百株,来年还能开花。”
沈尧随口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一边说“宜其室家”,一边又捏了卫凌风的指骨,权当一场玩闹。他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要么是将担忧藏得很好,要么是真的不恐惧也不在乎。凭着卫凌风对他的了解,卫凌风认为,大概是第一种情况。
与此同时,赵都尉扭头往后看。但他走得太快了,早已离开桃花林。他站在段家的武场上,安静地站定,一动不动,分毫不显露腿脚的问题。
段家的一批小辈正在武场上练功。这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相貌端正,身量挺拔,穿着统一的黑色武服。
段夫人的马车从一旁路过。那些小辈们纷纷退向另一侧,神色很是恭敬。只有赵都尉昂首挺胸,站姿不变,隔着一道车帘,他听见段夫人轻声说:“有劳赵都尉。”
赵都尉道:“夫人不必客气。”
马车稍稍停驻。段夫人又问:“赵都尉近来可好?”
赵都尉顿了一下,才回答:“还是……听了许多风言风语。”
段夫人笑道:“赵都尉何必听信风言风语?白云苍狗无常志,璞玉浑金有定姿。”
*
卫凌风再度与赵都尉碰面时,段夫人早已翩然离去。
段家为他们准备了几匹马,都是千里挑一的上等马匹,骨骼结实,肌理分明,体型健壮高大,鬃毛泛着乌亮光泽。马夫还说:这是齐鲁之地的好马,可负千斤,日行百里。
沈尧心中赞叹:段家有钱!
他抓紧了缰绳,久久立在马蹄边。
赵都尉的随从叫了他一声:“沈大夫?”
说来惭愧,沈尧不会骑马。他们丹医派附近多为山路,师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没有养过一匹马,只养了几头背货的驴子,平素也不允许弟子们骑在驴子身上。
是以,沈尧万分踌躇。
卫凌风翻身上马,朝他伸手。
沈尧虽然欣慰,却也斟酌道:“哈哈哈哈哈不好吧,这样。”
卫凌风反问道:“为何不好?”
沈尧根本讲不出哪里不好。他只是发觉了赵都尉、赵都尉的侍从等人一齐审视的目光,随口推脱道:“我们两个男人,怎能同坐一匹马……”
卫凌风白衣胜新,袖袍猎猎,仿佛摈弃了尘世烟火。但他忽然冒出一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现在共乘一匹马又能如何?”
沈尧朝前走了一步,卫凌风继续说:“同门师兄弟,何必在意虚礼,这是你常说的话。”
语毕,卫凌风再次伸手,沈尧没理由推脱,顺着爬了上去。卫凌风牵紧缰绳,那匹马开始走动,跟随赵都尉跨出了段家的侧门。
沈尧攥着鬃毛,探究道:“还是有些颠簸啊。”
卫凌风道:“是的,你别乱动。”
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扶着沈尧的腰侧。
赵都尉的一位侍从与他们并行,那人问道:“沈大夫,你还好吗?”
沈尧坦诚道:“兄台见笑,我不会骑马。”
那人又问:“你的师兄会骑马,你不会骑马,作何解?”
沈尧笑道:“我的父亲会写诗词歌赋,我不会,难道他就不是我爹了?”
侍从道:“我家大人不是此意。”
沈尧道:“哦,怪我曲解了。”
侍从不再做声。倒不是因为不想开口,而是因为,他开口也讲不过沈尧,干脆放弃。队伍最前方的赵都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鞭子一抽,立刻在街道上纵马狂奔。
沈尧所坐的这匹马,性子是人来疯,它发觉队伍飞驰,也扬起四蹄,跟着疯跑了起来。
于是,马背颠簸更甚,沈尧被马鞍撞了一下,当即倒抽一口气,隐忍道:“师兄。”
卫凌风道:“你怎么了?”
沈尧低下头,整个人往前倾。他的头发一向束得随意,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发带也在飘舞,瞬间失去了刚才打嘴仗的强硬,只低声说:“呵呵,没事……”
话音刚落,卫凌风一手使力,完全搂住沈尧的腰,将他扣向自己怀中。沈尧右手扶稳马鞍,衣摆随着马蹄急沉而荡漾,官道上飘落的树叶洒在他的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