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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

      “嗯哼。”尼克斯摇摇头,“那个国际刑警不是坏人,不过就是不大聪明罢了,他自以为自己买通了城堡的人,不过凑巧的是他买通的是墨非,就是领你们来的那个男人。”
    “那珀西先生知道探员的存在吗?”
    尼克斯竖起自己的食指“嘘”了一声:“这是个秘密,不过这些事跟你们关系不大,当然如果可以,如果真的乱了起来,你们见到卡洛琳帮她一把。”
    “当然,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吗?”尼克斯想了想,“没想好,只是我想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阻止什么事情?”
    “cris对那些帮派进行了集体催眠,并且喂下了药物,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以后利用他们?”苏漾想到了一个答案,但自己很快就否认了这个答案,“但是这种程度的催眠不用多久就没有什么用了。”
    “明天是平安夜,但是绝大部分人的请柬都是今天到场的。”尼克斯笑了笑,“平安夜,圣诞节,你觉得cris真的能够让这些人等上一两个月?”
    血色圣诞节,苏漾和柯顾都想到了三十九年前的那一场悲剧。
    苏漾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他想做什么?”
    “说实话,我不知道。”尼克斯颇有些无奈,“我也想仰仗你们的力量,所以才给了你们这么多线索,我只知道的是cris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如果他的精神状态还无法缓解,那么他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他精神出现了什么状况?”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很惨,被人背叛追杀。”尼克斯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当然我当时也很惨,但是我还是拉上他一起逃命了,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彻夜的失眠。你们应该知道长期的失眠会给一个人的精神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吧?他总说自己要用红色平静自己的内心。”
    尼克斯不大愿意继续说下去了,她止住了话头飞快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我知道cris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会跟你们联系,我也想请你们帮我阻止他。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
    “最后一个问题。”苏漾和柯顾对视了一眼,柯顾微微颔首,苏漾问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第284章 38·易绮
    这个问题把尼克斯问住了,她眨了眨眼睛, 低着头看着自己伸出双手, 这双手已经不干净了, 沾了血还有……泪。
    泪水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砸在了手掌心上,模糊了眼睛,也模糊了掌心上的陈年旧疤。有擦伤,有树枝划过的伤痕,有石子擦过的痕迹, 还有刀伤和弹片飞过的痕迹。
    其中有一道痕迹是十二年前留下的,在一个西南的山洞之中留下的, 她追着那个女人走了很多的路,那天下了大雨,她躲进了山洞之中,运气很好的是,山洞里并没有其他的动物和野兽,但不凑巧的是, 在她躲雨睡着的时候, 山雨引发了泥石流,于是在她在半梦半醒之中唯一逃生的出口被石头掩埋住了。
    没有人,没有光,只有石头外磅礴的大雨和一个电量已经极其微弱的手电筒。她只能徒手去推石头,当然是一无所获。
    在绝望中,她仰头看见了顺着石头缝飘进来雨丝,于是她打算顺着石头往上爬, 爬到能够雨能够飘进来的地方。
    失败了一次、两次、三次……她不记得失败了多少次,因为她摔下来了无数次,因为石头泥泞湿滑,最终她找到了一块可以通向外界的石头,搬开,但显而易见的是这块石头的缝隙仅仅只能让她看见外面,而无法让她出去。
    外面很黑,雨也很大,可她知道不能再等了。没有人会来救她而知道这里有个她的人也绝对不可能救她,而她身上的馒头也只剩下一小口了。当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这里的泥土是黄黏土,而石头的缝隙之中都是这样的泥土,现在有雨,所以泥土还是湿润而泥泞的状态,但当雨过天晴,太阳出来烤着这些泥土,石头与石头的连接处变得坚固,她恐怕就再也不用想着出去了。
    于是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地用手指扣着石头间的缝隙,努力让它们变得松动起来。一块两块三块四块……外面的夜色逐渐消退,阳光开始取代黑暗,她面前的空间也逐渐变大,最开始只需要搬动一两块,后面再想搬动一层就需要搬动多几块石头,石头也不规整只能靠着毅力一点点挪动。
    这个故事她后来跟别人说过一次,那人很同情地问她,没有想过放弃吗?
    从那之后尼克斯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因为会问出这样问题的人一定没有经历过生死,即便听完整个故事对方也最多是感慨、安慰可能还要说一句你运气真好。
    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其实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指尖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但是石头上并没有太多的血迹,因为泥土砂石混进了她的肉里,血被凝固住了,疼,但是她几乎感受不到疼,因为比手指的疼更加强烈的是绝望。
    是死在这里的绝望。
    那时候她就明白了自己心底的想法,死,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死得毫无价值,她要替哥哥报仇,她要让那群玩弄人心的恶魔尝到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
    脑子是空白的,信念使得她的动作变得机械,变得麻木。当又一块石头被她推下去时,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筋疲力尽地趴在石头上,脑袋晕沉沉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只觉得失去了平衡,从山洞里摔了下去。
    其实也不足为奇,当时她把自己的腰垫在石头上,头重脚轻再加上眩晕,所以产生了后面滚雪球的连环反应。她其实已经没感觉了,哪怕是滚下高高的石头山,哪怕背后刺拉拉的疼,都掩盖不了外面新鲜的空气带给她的喜悦。
    她逃出来了。
    后来她似乎是睡了一觉,也可能是昏迷了,醒来后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她出现在了病房中,护士说有人打了120,直接指挥着救护人员找到了她所在的位置。不过他们也只知道是个女声打的电话,因为他们到达的时候现场只有一个筋疲力竭血肉模糊的她。
    是谁呢?
    她心里其实大概清楚,毕竟那样恶劣的天气,能找到她的人大概只有知道她在那里的人。但是她并不会因此便放弃自己的追击,因为哥哥给她的遗书她每个字都不会忘却——
    ……
    “哥哥觉得就像是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在不停地响着,对我说,劝说我,死吧,死了就开心了,死亡后就不用再担心了。死亡后没有压力,没有苦闷。哥哥抗击过,可哥哥不行,我打不败他,他就像一个梦魇让我不得安宁让我无时无刻都被迫听着他的劝说。”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我控制不住去摸刀片的手,仿佛疼痛才能让我感知这个世界,感知到生命在流淌。”
    “小绮,也许这样说会吓到你,但是哥哥知道你,童话故事哄不了,希望你能理解哥哥的自私,希望你永远不会陷入到哥哥这样的境地。”
    “小绮,哥哥累了也困了,哥哥想睡一觉。”
    “晚安,哥哥爱你。”
    最开始她不理解哥哥的选择,抱着哥哥的遗照哭过闹过,为什么不能跟她说,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但后来的她明白了,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梦魇,当她意识到哥哥死亡没有那么简单的时候,梦魇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她站在阳光底下,她知道从她面前走过的很多人很快乐,她知道但却无法感同身受,她不再因为别人的快乐而快乐,她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抽离开来,她冷眼旁观着世人的行走,而她的眼中只有真相以及杀害哥哥的人。
    睡不了几个小时,也不知道睡觉有什么用,所谓的健康她不关心,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够报仇,她无所谓报仇后到底能活多久。
    如果用一个成语形容自己,行尸走肉恐怕是最恰当的。
    她不知道自己哥哥当时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如果是自己这样的,她能够理解哥哥的选择了。到了后面,当她因为想要找出真相开始系统学习并且了解心理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也许当年那个女人故意将哥哥心中的恶魔解封了。
    恶魔本来就在哥哥心底,那个女人解开了封印并催化了恶魔的生长。
    哥哥心里的恶魔来源于父母的车祸,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对于当时被带去买生日礼物坐在后座目睹车祸发生的瞬间的哥哥来说,他心中的障碍不是单纯的坚强乐观就能化解的。
    妈妈用本能的力量将哥哥紧紧地护在了怀里,也许在哥哥的印象中,父母是因他而死的。哥哥很温柔,但是越温柔的人越容易将一切都怪罪到自己身上。蒙筠也许是个引子,点燃了哥哥心中所有的负疚感以及无用感。
    这样的感觉她也经历过无数次,那十年里,每当那个人从自己面前溜走的时候她都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她不会再这样想了,因为那十年孤独的旅途中让她看懂了很多事情,比如说不是所有的罪恶都能用法律惩戒,也不是所有的阴影阳光都能驱逐。
    只有最早的那两年她单纯地靠着追击的方式,后来认识了一些朋友,也结交下了一些人脉,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她开始知道,蒙筠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她的背后有一个组织。了解得越多也就越来越感受到自己力量的单薄,杀了蒙筠吗?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如果仅仅只是让这个人消失,她有无数的机会,她不仅仅想要蒙筠死亡,她更想蒙筠看着自己得到手的东西一点点失去,摧毁她的信念,让她看着组织因她而灭亡,看着她去面对她十二年前就应该有的刑罚。
    她已经开始接近蒙筠所在的组织,并且努力让自己成为准成员的时候,她救下了一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意大利男人。
    救人的时候她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但是当男人养伤的过程中逐渐熟稔起来,她觉得这个博学儒雅的男人有趣又厉害,在后来两人结伴行走的时候,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晚辈对于长辈的孺慕之情。
    但积累了十年的情报网和人脉网很快就让她知道了,这个自称老师善于循循善诱的男人做过远比蒙筠手段更残忍的案件,知道了他也并非一个旅游时遇难的旅人,他也不是自称的老师。最重要的是,她还知道了,这个男人创建了一个开始侵蚀各国让国际刑警为之忌惮的组织——卡厄斯。
    作者有话要说:  易绮的蜕变史~
    是个认定目标就豁出去的勇敢而坚韧的姑娘~
    第285章 39·边界
    尼克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失控, 但她却突然如释重负, 这样似乎……也不错。
    明明面对的两个人是警察, 还和当年调查哥哥案件的负责人颇有渊源,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就如同当初控制不住自己给他们留下线索而已。
    想起了一些往事, 但她的心情并不糟糕, 控制住失控的情绪后,她并没有打算承认苏漾的问题,无论他们猜得是对是错, 现在的尼克斯都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告诉他们, 他们想的是错的:“你们认错人了。”
    对于这个结果苏漾和柯顾神色未动, 苏漾偏头想了想,用一种极其包容的目光看着这个红着眼角却依然倔强地昂着头颅的女孩。
    哪怕他们年龄差不多, 但是在苏漾眼中, 他仿佛看见了寇学林口中所述的那个捧着厚厚证据堵着警察的女孩子。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们不是要你承认什么。”苏漾顿了顿,笑容温柔, “我只是想告诉你, 老师带我们去看过你的哥哥,带了他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一切都好。”
    这一次尼克斯没有来得及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她的唇角不禁下撇,带着一点抽动。
    完了。
    尼克斯,或者说是, 易绮,听见了闸门打开,眼泪决堤的声音。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凳子上,苏漾和柯顾两个人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
    “好点了吗?”柯顾拿了一瓶堆在墙角没有开过的矿泉水瓶,当着她的面拧开了完好的瓶盖,“喝点水。”随后特别直男的解释了一句,“这里没有热水,不然喝热水你会更舒服一点。”
    尼克斯愣了好一会儿,很多年前,也有个人跟她说:“喏,多喝热水,你会舒服一点。”
    小时候觉得十年很快,十年的约定轻轻松松就可以许下,长大后才发觉其实十年很慢,漫长到她已经模糊了记忆里的面容,隐约间记得,那是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过没有关系了,他们刚刚说了她记忆力中的人一切都好,那挺好的。
    至少时隔十二年,还能有着非亲非故的人惦念着她的哥哥,挺好。
    蓦地,压在她心头快十二年的石头,莫名地悄悄地挪开了一角。拿着矿泉水瓶,尼克斯喝了一口水,她看着关切地看着自己的两个男人,抿了抿唇:“你们……很神。”
    “我是无神论。”苏漾提醒了她一句,毕竟是在这个环境下他着实怕她误会。
    尼克斯怔愣了几秒后顿时乐了:“我是说你们很神奇,就像是魔法师。”她耸了耸肩膀,“我也是无神论者,我尝试着祈求过神明,但没有任何神迹的发生,我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一点一点做起来的,所以我不相信神,我信我自己。”
    “你们就像魔法师。”尼克斯挤了挤眼睛,“施了个魔法,让我好了很多,实话说我已经很久不敢回忆过去了,会崩溃。”她又喝了一大口水,“这算是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你们问吧。”
    于是苏漾和柯顾由衷地感谢老师当时跟他们提到了这个故事,柯顾也感谢小师弟卓越的照相机功能,因为他们从尼克斯这里,得到了很多有效的信息,包括柯建海他们的现状。
    临走前他们问了最后一个问题:“cris究竟想做什么?”
    尼克斯想了想终于坦诚相告:“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一个猜测,他想成神。”她眨了眨眼睛,“你们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够成神呢?”
    苏漾和柯顾对视一眼,苏漾没太明白尼克斯的意思:“成神……回到公元元年?”
    尼克斯再次没有忍住,她觉得自己笑的次数比这一年的都快要多了,她看向柯顾:“你也不知道吗?”
    柯顾似乎get到了尼克斯的意思,他毕竟在国外待了五年,周围基本上都是有宗教信仰的人,所以他有些想明白了:“需要有人信仰他。”
    “bingo!”尼克斯伸出纤细的手指打了个响指,“cris是个很疯狂也很冷酷的人,当然我们看起来的疯狂在他看来才是生命的意义,在他的世界里,平淡才是最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吗?”柯顾迷了眯眼睛,“其实你和cris没有仇恨,和卡厄斯也没有仇恨,你的仇家已经被抓了。我也察觉到你和cris的感情并没有那么不好,但是你在帮助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呢?
    尼克斯想到了两年前的一个午后,他们在一个破旧的旅馆里,外面大雨滂沱,那时候一条腿还打着石膏的cris坐在轮椅上。
    自己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来历,萍水相逢,但是她突然想喝汽水,那种小时候喝的玻璃瓶的橘子汽水,晃悠到楼下却被cris叫住了:“你能推我到外面吗?”
    那时候英语全靠高中底子并不算太好的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cris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外面的雨。
    “为什么?”
    “无聊。”cris一摊手,不顾自己反复的低烧以及打着石膏的腿,她想了想,还是满足了cris的这个要求,在雨中转悠了一圈后,他们回到了旅店,好好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果不其然,被镇子上的赤脚大夫劈头盖脑的骂了。
    但是cris却没有反驳,只是用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看着窗外,根本不在意自己腹部的伤口再次开裂。
    等大夫走了,她抱臂再一次问了这个奇怪的男人同一个问题:“为什么?淋雨很有趣吗?”
    cris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淋雨有没有趣,但是我知道的是留在原地是无聊的。小丫头,如果我有一天要死亡,一定不会默默无闻地死,我要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我的绚烂。”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老师,他是比蒙筠和蒙筠所在的组织还要危险百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