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的血液更冷了。
    不对，半神人的血液本来就是冷的。
    那是经过了改造的血液，否则，便不能适应地球之外的其他环境。
    这半冷的血液遇到同样半冷的半神人，就更加冰凉，毫无热意。
    所以，半神人们才很少很少爱上半神人？
    直到那温柔的声音重复一遍：“凫风初蕾……她什么时候离开九黎的？”
    他如梦初醒，淡淡地：“今天早上。”
    “为什么？”
    “九黎本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
    “按理说，她不太可能有离开的能力。”
    “那头大熊猫可以。”
    沉默。
    被喂养了大批量神药的大熊猫本该被处死在九黎，但是，他任凭她骑着大熊猫大摇大摆地跑了。
    白云天尊，他已经再一次犯禁了。
    只是，他竟然浑然不觉。
    她凝视他，若有所思。
    他却眺望九黎的天空，面无表情。
    “她去了哪里？”
    “不清楚。”
    “也罢，走了也好，免得成为诸神攻击天尊的借口。天尊已经大仁大义救了她的性命，至少，她是该感谢天尊的……”
    感谢？
    他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她怎会感谢自己？
    那个骷髅似的倔强少女怎会感激自己？
    她恨自己还来不及呢。
    就如她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警告：“白衣天尊，我警告你，你绝对不许和上元夫人成亲。你就算和这宇宙上任何一个女人成亲，你也不许娶她。否则，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她居然还警告他。
    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大言不惭地警告。
    他愤愤地，那弱小的人类真的太嚣张了。
    曾几何时起，她们怎么敢于对诸神指手画脚了呢？
    “只不过，她的那头熊猫可能以后会有点问题，搞不好会危害四方……那畜生服下了太多灵药，其中有些灵药的效果是以后才会显现出来的。它承受不住就会发狂，这就很危险了……”
    “你是说，大熊猫会异变？”
    “那畜生早就异变了。上次凫风初蕾带着它擅闯诸神聚会时，它便已经开始异变。由于灵药在它体内的沉淀，这以后，它会变得更加可怕。”
    “它会异变到什么程度？”
    她摇头，“我不清楚它究竟被喂养了多少种灵药，如果全是大神们赠送的灵药，那么，基本上没有问题。但是，有些灵药是会互相产生反作用的。在正常情况下，那畜生只是灵力大增，但要是出现了反作用，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说不准了……”
    他想起大熊猫在诸神面前咆哮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凫风初蕾曾经想骑仙鹤离开，估计是发现仙鹤不行，所以，才不惜铤而走险，拿了大把的灵药喂养熊猫，果然，熊猫突变。
    只是，突变后的熊猫固然灵力大增，但是，以后她还能控制熊猫吗？
    再者，就算熊猫可以，她自己能支撑到回去吗？
    上元夫人察言观色，她并未继续提及这个话题，只上前一步，也隔着玉栏看了看下面缥缈的雾气。
    雾气下面，一片艳红，那是九黎怒放的红花，原本已经消失，却忽然之间又全体盛放，装点得漫山遍野都是红色的海洋。
    她小心翼翼：“天尊，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他慢慢抬起头，看了看九重星的方向，静静地听着。
    “明日，诸神就要返回九重星联盟了。天尊该知道，诸神们此次前来，不光是为了游览地球，更是为了看看天尊在地球上的所作所为。而在他们启程出发之前，九重星内部其实已经发生了一场极大的变故……”
    他这才缓缓地：“什么变故？”
    上元夫人摇摇头：“我也只是略知皮毛，详情如何，我这种级别是无法接触的。”
    “阿环，你太谦虚了。如果你这种级别都不能接触，那么，其他半神人则想也别想了。”
    上元夫人轻叹一声：“那是天尊太高估我了。实际上，九重星联盟中，我们这些半神人都是处于最低等的神级，无非是那些正神和第一代大神几乎全部隐居了，才轮到我们这些半神人活跃。但是，据我所知，这次九重星联盟爆发的重大变故，让许多隐居的大神都出来了。而且，其他大神也正在赶来的途中……”
    白衣天尊很是意外，能劳驾那些隐居的大神，这得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如果半神人们先赶回去，保不准他们会在其他大神面前讲一些什么是非，知人知面不知心，天尊也要当心才好……”
    上元夫人当然早已看出来，不少大神表面上吹捧白衣天尊，实则心怀妒忌之情。尤其是发生了凫风初蕾这件事情，也不好说他们到底会不会拿这事情做文章。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理，她内心深处实在是认为白衣天尊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更重要的原因，她还难以启齿。
    九黎上空的忽然增加的荷尔蒙越来越强烈，作为一个医学精通的女神，她当然明白这对男神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半神人本来就有一半是人，男人所有的缺陷他们统统都有。一旦荷尔蒙的力度超越他们的掌控力，那么，他们在地球上的行为就会失控。
    一旦失控，轻则身败名裂，重则招致九重星联盟的严惩，纵然是白衣天尊也不例外。
    因此，尽快离开地球才是上上策。
    可是，她无法直接这么说，只好迂回婉转：“九重星联盟平静了几百万年，这次又发生了变故，我们若不回去看看，只怕以后……”
    他再次看了看九重星联盟的方向，似在自言自语：“这么看来，我岂不是也得赶回去看看？”
    上元夫人立即道：“如此甚好，我们尽快启程去九重星联盟吧，否则，真要耽误了，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可是，中原共主的人选还没确定下来。”
    “中原共主？比起九重星联盟的变故，这位置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天尊，你真不必替那些凡夫俗子担忧了，你之前也看到了，他们直到现在，也对神没有彻底的敬意，一直都在阳奉阴违，既然如此，何必还替他们担心？”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红灯又亮了。
    数据显示，又有几个人开始吃饭，喝水——承蒙白衣天尊召见根本不足三个时辰，也就是说，从晌午到晚上，短短的时间，他们压根就没来得及感到饥饿，却迫不及待开始吃喝了。
    半个月的期限，看来很少有人能遵守下去了。
    他似在自言自语：“也罢，离开了这么久，我是真的该回九重星联盟看看了。阿环，我们明天就出发吧。这地球，真的没什么意思，看来，我以前是错了，我居然一直对地球抱着希望……”
    上元夫人凝视他，脸上慢慢地有了欣慰的笑容。
    她的声音也温柔得出奇：“天尊的一片心意，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吗？我们都因为对人类抱着希望，所以才不愿意贸然离去。这些年，西王母一族也经常现身人间，便是为了警示他们。遗憾的是，他们无论享受了神灵的多少好处，都无法改变其劣根性，所以，我们不妨暂时离开，静观其变……”
    白衣天尊还是淡淡地：“我就不去九重星联盟凑热闹了。”
    上元夫人很意外，但是，她反应极快，立即就道：“也罢，天尊一直对九重星联盟的事情不感兴趣，既然如此，不妨去天穆之野走一趟吧。反正你好久都没去过天穆之野了……”
    天穆之野，西王母一族的地盘，以几十亿年存在为界限的伟大神族。
    白衣天尊点点头：“没错，我至少七十万年没有去过天穆之野了。也不知道天穆之野的神曲是不是还如当年一般盛大华丽……”
    她凝视他，笑容明媚。
    “天尊去了就知道了。天穆之野，其实一直在等待你的光临。”
    天穆之野虽然不如九重星联盟那么遥远，可是，那也是神族的天宫。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大神们一走，神迹将以百年计消失在地球上。
    可是，这于他们，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红色的花道很长很美，蓝色的鹿蜀走得也很慢。
    春风吹来花的芬芳，姒启慢慢勒住缰绳，低头看了看道路两旁无限延伸的花海。
    他记得很清楚，凫风初蕾曾说，九黎的红花充满了剧毒，但凡沾染，就会成为一种传染病毒，纵然千军万马，也会被彻底瓦解。
    可现在，纵然他这个凡人也看出来，这红花是绝对没有毒的。
    不但没毒，而且延伸成了九黎的一个特色，供诸神们欣赏之外，也让受到白衣天尊召见的凡人们沾光。
    九黎的红花道，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禁地。
    当年尧帝曾经发兵征讨九黎，可是，止于九黎河之外便无法深入。
    大禹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只是在九黎河外面逛一圈就回去了。甚至于后来的大费，不但没深入九黎，反而和九黎的土王一度结为了盟友，在他登基以后，为九黎提供了许多便利。
    不到九黎不知人间极美。
    一望无际的鲜花，绿的草，起伏的森林群山，碧绿清澈的溪水，各种稀奇美丽的动物……甚至于蓝得如一大块水晶似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