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桃大妈态度强硬，也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谎言同样可以说得理直气壮。
    “那就死呗。”我耸耸肩，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有保命的筹码？”桃大妈狐疑地盯着我，她脑子转得倒是快，眨眼的功夫就察觉出我的态度有问题。
    “有啊，所以不好意思，你只能单独上路了。”这种时候即便我承认，她也不会相信，索性大方承认了，反正她不知道我的筹码是什么。
    桃大妈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微微蹙眉道：“你完全可以事先杀掉所有人，那样你就是唯一的赢家，但你没有，甚至连惹怒你的人，你也留他一命。”
    我沉默着挑起眉毛，不明白她突然转换话题是什么意思，桃大妈幽幽叹道：“你不知道，如果换成别人拥有你这样的能力，无论是谁，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光竞争者，当然，你们两口子例外，因为你们两个是一类人。”
    桃大妈只差把‘好人’两个字贴到我脑门儿上了，我有心想反驳，说我和古昱不是一类人，我内心邪恶着呢。
    可是这种事跟桃大妈解释不着，等时机成熟，她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有多么离谱了。
    “那个泰德告诉你了吧，我们都是比赛的赢家。”桃大妈紧接着说道。
    “你相信他的话？你杀了未来的自己，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我问。
    “不，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真的，自杀…我想这么说应该没错吧，自杀只是为了让未来的自己解脱，别在这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死水潭里熬日子了。”
    “如果你想让自己解脱，直接死在这轮游戏里多好，干嘛非要赢呢？”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如果我死在这轮游戏，未来的我就不会被穿越过来的我杀死了。”
    好吧，这又是一个我解释不了的技术问题，可在我看来，反正结局是死，早死晚死区别不大，或许她早点死，还能救下一些人，比如原本注定被她祸害的良家妇男。
    其实她说的很对，我应该现在就解决掉她这个竞争对手，可惜我留着她还有用。
    “抱歉，你看上去可不像是喜欢寻死的人，你所说的一切，都将被我视为谎言。”我板起脸，模仿法官的腔调说道。
    “你简直像个弱智、白痴，我高估你了！”桃大妈气得从沙发跳起来，瞪着我骂道。
    她越生气、我越平静，并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女人很会演戏，尤其是演情绪失控，天知道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也许她只是想刺激我，让我多说话，最好将保命的筹码透露给她。
    “好、好极了，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这个场景里不止有两三名玩家，我去找别人组队，他们虽然没有你强大，但至少有脑子。”
    桃大妈跺跺脚，气冲冲地转身，然而人还没走到大门口便倒下了。
    见识过她的幻术，我从她坐到我面前开始就一直用天线监视她，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在我发动攻击的时候不会打错目标。
    果然她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使用了分身术，变出一个假人走在真人的后面，这样一来假人就成了幌子，我要攻击肯定是先打假人。
    但她说过，人的眼睛是最不可靠的，我牢牢记着呢，所以攻击的时候没用眼睛看，而是用天线锁定目标。
    “怎么？你自己想死，还要拉着我跟你一起死？”桃大妈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她的额头撞在地板上，鼓出一个大包。
    “非也，我改主意了，咱俩组队。”
    桃大妈表情怪异地瞪着我，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当然也可能是她也猜不透我在想什么。
    我并不是反复无常，一直拒绝和她组队不过是想套她的话，试探她的底线而已。
    游戏打从一开始就拆散了我们自己组建的团队，规则是游戏协会定的，他们这么做我一点也不惊讶。
    所以玩家进入各自的场景，势必要随机应变，我还好说，跟泰德本来就是临时组队，分开行动也没什么不适应。
    那些结伴来的玩家队伍可就难说了，和熟悉的队友分开，信心肯定会减少。
    人一旦对某件事形成依赖心理，失去它就会惶恐不安，好像对战时习惯以多胜少的人，突然要他独自应战，心虚是难免的。
    游戏协会一定是想利用人的这种依赖心理，一点点击溃玩家的心理防线。
    “那既然是队友，你得告诉我你保命的底牌是什么吧，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我？”
    “我是在耍你，怎么着？像你说的，城里还有其他玩家，我跟谁组队都一样，也不是非你不可，你看着办。”
    桃大妈演这一出出的戏，同样是在试探我的底线，想看看我能退让到哪一步，是不是好唬弄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脸上已经变换了好几种表情，无论她是什么态度，我始终以滚刀肉的姿态应对。
    桃大妈笑笑，说：“你看你，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嘴上不饶人呢，咱不打嘴仗了啊，好好合作，赢了游戏比赛才是正事。”
    “好，那你说吧，怎么合作。”
    “上次比赛的最后一关是四脚八手。”
    “哦？”
    “四只脚踩住不同的地面机关，八只手按住不同的墙面机关，这就要求组队的人数至少是四个人。”
    “啊。”
    “这下你知道泰德为什么要凑够四个人了吧。”
    “嗯。”
    桃大妈瞪了我一眼，好像对我的态度非常不满，我觉得她莫名其妙，我已经很配合了，有话必接，她还不满意？
    “所以呢？咱们也得凑齐四个人？”我想既然是‘合作’，总不好表现得太消极，在接收到桃大妈的瞪视后，我主动问了句。
    “那要看你的保命本领是什么了，如果它能确保咱们——”
    “打住，如果它能确保我过关，我干嘛和你组队？吃饱了撑的？”
    桃大妈的表情一滞，随即掩饰性地笑笑，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我是不会委屈自己跟她演相安无事的，她一再试探，就是急于挖出我的底牌，我自然对她没有好话。
    “那好吧，我们出去再找两个人，不，越多越好。”桃大妈提议道。
    “你怎么知道谁是玩家，时间不多了，难道咱们两个要满大街地跑着去找？”
    “谁没参加庆祝活动，谁就是玩家，按这个思路找准没错，你的实力雄厚，不过这智商……呵呵。”桃大妈冷笑道。
    “智商捉急，我知道，那就麻烦您能者多劳了。”
    桃大妈或许是意识到跟我比脸皮厚很不划算，便不再说话，她现在失血过多，走路都不稳，没体力逃跑，我把后院修园子用的手推车推出来，将桃大妈装进去，然后推着她出了府邸。
    桃大妈脸色阴沉，窝在满是泥土和草屑的铁皮推车里，像只被扔进垃圾堆的高贵猫咪。
    无论是嘲讽还是威胁在我这都没用，我又不肯和她维持表面和平，桃大妈估计从来没遇到过我这样蒸不熟、煮不烂的家伙，只能默默在心里计划怎么报复我。
    我推着小车在街上转悠，避开热闹的人群，用天线搜索有没有人落单。
    不过表面上我仍是一脸茫然，东张西望的到处看，神态中没有一丝焦急，偶尔还看两眼腾起的烟花。
    街上的行人见我推着桃大妈，并没有投来异样的目光，因为也有人推着自家身有残疾的家人出来参与游行。
    只是桃大妈看到他们，脸色愈加难看了，她这时候一定觉得自己看起来很傻。
    “别在这转悠了，去没人的地方看看。”桃大妈气急败坏地说。
    “没人的地方多了，急什么，路得一点点走。”我推着小车拐到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上，时空城堡内的街道是圆环套圆环的结构，城市也是个圆，越往外圈环越大，两环中间用建筑隔开。
    所谓相对僻静，意思是这条小街上也有行人，只不过没市中心那么多，人们涌上街道，载歌载舞，死气沉沉的城市，突然像回光返照似的，漾起一片生机。
    滴滴滴——
    一阵细小的提示音，几乎要被街上嘈杂的人声掩盖，我停下脚步点开游戏终端，上面提示游戏时间已到，gameover了。
    桃大妈同样收到了提示，她抬起虚弱的胳膊，点亮终端反复看了好几遍，似乎不敢相信界面弹出的提示信息。
    游戏结束，获胜的玩家id出现在终端公告栏里，狼毒、泰德，甚至李婵娟，都在获胜者名单里。
    我没有看到自己和古昱的名字，当然古昱只是我的‘家属’，他的id不会出现在游戏公告里，所以这至少是条中性信息，不代表好、也不代表坏。
    桃大妈骂了一串脏话，把终端狠狠砸向地面，好在她没什么力气，终端只是掉在地上，并没有摔烂。
    我看她也没心情找队友了，便把推车停在路边，城堡里比较暖和，我坐在路边，内心反倒比刚才还平静。
    桃大妈骂了一会儿，累得直喘，她歇了歇，等攒够了力气才问我：“你相信这个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