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略有耳闻。
    甲子人说，朝天宫被一个蛊女给骗了，连祖师遗蜕都被偷了。
    遗蜕，是飞仙的祖师留下的身体，是一个门派的脸面和象征。连这个都被偷了，可以想见那个时候的混乱和落魄。
    “咎由自取。”杜竞嘀咕道。
    “这话在这儿说说就行，出去不要多嘴，”杜腾空脸色一厉，道：“都是道门一脉，谁没有一个落难的时候，力所能及时搭把手。大家都是三清一脉，守望相助是本分，不可因为别人落寞了，就轻视小瞧。”
    杜竞一听，大叫道：“爸，你要帮他们？”
    杜腾空摇头，道：“你爷爷闭关了，他不发话，我们鹤林观就守着本分，清静无为才是正道。南疆那边水深，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你们这次去，只能做买卖，不能卷入当地人的纠纷里头。”
    我点点头，杜竞也不情愿地答应了。
    “来，我给你分分。”
    杜腾空粗粗给我归置了三类，第一批次有金珠，有玉器，这些可以拿去这次的象山会，换些所需。修道人都好古物，这些东西都是精品，没有阴气，崭新如刚刚制作，属于外头难得一见的好玩意儿，能值个好价钱。
    第二批次，就是如松花碗，木鱼和玉牒这样有很高的文化或者传承价值。这些东西不急着出手，说不定以后会有人情往来，就能派上用场了。
    第三批次，就是几件稀罕的法器，比如一件万寿袍子，能抵御水火。一串天珠，戴在身上，就能辟邪护身，带来精神上的安宁静谧。
    “暂且留着，明年就是象山大会，好东西更多。有些修道人不爱金银，只会以物易物，这几样到时候拿得出手。”
    我心里一动，就把徐长宗送我的那颗古怪珠子拿出来。
    “杜前辈，请你看看这个。”
    清澈澄净，里头如有龙吐云，虎戏风，缥缈无形。杜腾空拿起来看了下，我看他立刻就变了脸色，急忙提醒道：“这里头像是有声音在说话，很容易扰乱心智。我研究过几次，总是不得其法，反而把自己心情弄得乱糟糟的。”
    杜腾空摆摆手，重新把珠子放下。
    “敢问小友，是从哪儿得到这么一颗珠子？”
    我看他神色凝重，急忙说道：“阴间。”
    至于观城的事情，我没有多提。
    杜腾空点点头，眼神带着惊叹，沉声道：“上头估摸着是没有这东西，想来也是从下头来的。”
    他沉吟片刻，道：“如果我要置换此物，不知道李小友肯否割爱？”
    这就让我大吃一惊了。
    杜腾空是什么人？他是如今鹤林观的话事人，更是打理着道门在福省的一应事宜。虽说道判是杜真人，可这位老真人早就不问世事了，事务早就交给了这一位。
    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对我的珠子感兴趣？
    “爸，这是什么？”杜竞抢着叫道。
    “宝贝。”
    他拿起来听了下，赶紧给放开了，惊讶道，“这东西是个邪物，能扰乱心神。修道人的心都不净了，还能怎么修道。”
    “这是一颗万民珠。”杜腾空缓缓道。
    万民珠？
    “你们年纪小，不曾听说过，也不奇怪。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从前听你爷爷提起过，他倒是找过，可惜一直无缘。”杜腾空看着珠子，缓缓道，“万民伞你们知道吧？”
    这个我知道。
    古代有清官离任，如果造福一方，政清人和，百姓就会自发送上这么一面颂扬德政的万民伞，上头缀着许多写满名字的小绸布，这是真心诚意的祝福，祝愿人清明长寿，万事安康。
    杜竞道：“面子工程吧，能有用？”
    杜腾空笑道：“古时民风朴淳，一个官好不好，老百姓心里自然有一杆秤。万民伞是人心凝聚，念力加持，自有妙用。如果是强迫征集，心思不纯，自然就是一件朽物。”
    这东西叫万民珠，难道也是凝聚了许多人的念头？
    杜腾空点点头，说：“李小友所言不错，这万民珠就是古时的一桩宝贝，只不过是修道人千辛万苦收集来的。有修道人游历天下，四处行善，每做一件善事，不取报酬，只要受助者真心诚意地感谢一声，念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这得多费功夫？要是人家不是真心感谢怎么办？”杜竞叫道。
    “万民珠在古代就难得，非有大毅力，大恒心，大善心，不能成就。”
    “有什么用处？”
    “这里头寄托着百姓的真心祝福之语，是民愿民念的结晶，说得直白些，就是好话，祝福之语，对于修道上的挂碍劫难裨益很大，能消解劫数，洗净因果。”
    见我们还不是很懂，他继续道：“举个例子，羽士到法师，这个破境过程非常艰难，道门的弟子十有七八都是被拦在这道关隘前头。要是能有这么一颗珠子，就好像万民请命，能叫你顺顺当当地就过去了。”
    这么神奇？
    不过破境很难吗？我怎么顺顺当当地就过来了？
    我是个特殊例子，是有不知的力量在推动，大部分人应该是如杜腾空所说。就我了解，鹤林观的洞天内有弟子一百三十二人，法师只有十九人，这比例可以说相当小了。再往上走，自然是更加艰难。
    如鹤林观这等大派尚且如此，其他的门派肯定更加不如。
    “你听到的呓语，就是许多人一起发出的心声。我刚才粗粗估算了下，这珠子怕是有几十万人的分量，大概够三个高功破境升到炼师了。”
    杜竞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万民珠。
    我也是错愕不已。
    仔细一想，徐长宗当时说过，这是剿灭一个邪教得来的。对照杜腾空的说法，估计是那帮邪教徒擅长蛊惑人心，骗了不少的人心甘情愿地祈祷。
    难怪他说现在根本找不到这东西，人心复杂，尤其是现在人接受了教育，知识越多，心眼儿也就越多，几乎不可能诞生万民珠这样的东西。
    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