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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可真是个高需求宝宝。丹尼在心底嘲笑自己。
半晌,医生回来了,手里拿出来几条约15英寸长5英寸宽的扇形塑料制品。丹尼想看仔细一点,医生却一扬手躲开了。他让丹尼趴在沙发上,用一条塑料绕过丹尼的脖子。丹尼感觉医生温暖的左手滑过自己的脖颈,喉结忍不住轻轻动了动,轻轻一侧头,后脑勺却碰到了医生右手小臂上的夹板。
丹尼皱了皱眉,建议道:“我自己来,别把你夹板碰歪了。”
“不用。”医生简短道。
丹尼听见撕扯胶带的声音,随即医生的手离开了丹尼的后颈,转向丹尼的手。丹尼趴在沙发上,意外地发现医生没有替他摘下脖子上的塑料环的意思。他终于开始觉得不妙。
“这是什么?”丹尼艰难地仰起脖子,看向身后。医生正给他的手部装上同样的塑料环。
医生没有立即回答。直到给丹尼的手脚都绑上扇形塑料条制成的宽环后,他才慢悠悠地答道:“这是伊丽莎白圈。拼写是‘伊——丽——莎——白——’,‘圈’是衣领那个‘圈’。是专门给不乖的宠物戴的。你挠伤了自己,就要戴着这一套圈,直到伤口完全愈合。”
丹尼费了一些心思跟着医生拼读“伊丽莎白圈”这个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脑子便是一懵。
“你在开玩笑吗?”丹尼不可置信地问道。
医生显然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他上下打量一番,向丹尼轻一挑眉:“不是玩笑,是监督。这不是很好吗?你挠不到伤口了。”
丹尼并不觉得好。他猛地翻身坐起来,发现视野的下半区完全被乳白色的塑料圈挡住了。手也一样,用力伸长也只能够到塑料圈的边缘。这套伊丽莎白圈完全限制了丹尼的行为,不要说抓挠伤口,现在他根本碰不到任何东西。
“我不戴这个!”丹尼恼怒道。
他把手腕伸到医生面前,等对方帮他取下来。然而医生只是握住他的手腕,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他劝诫道:“戴上才能保证你不挠伤口。我这里药物不全,雪化之前又出不去,要是感染了就没救了。”
丹尼用力梗着脖子,从伊丽莎白圈的上缘瞪着医生:“我不会再挠了,我保证。”
“你已经失信过一次了。”医生淡淡地指出。
这可远不是丹尼脾气最好的时候。从腹部伤口的不适,到对医生撒娇发脾气时的茫然与矛盾,到面对医生愤怒时的理亏与压抑,到完全信任医生戴上这套耻辱圈的委屈与恼怒。这一切在听到这套耻辱圈的用途后终于爆发了。丹尼猛地抽回手腕,叫道:“我说不会就是不会!哪怕会,我宁肯感染也不戴这个!”
医生原先半哄半讲道理的语气也因为丹尼的态度而强硬起来。他皱眉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这里药物不够,感染会死的。”
“那又怎么样!”丹尼用别扭的姿势拉扯让两只手互相拉扯着,试图从够到耻辱圈的边缘将它撕掉。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耻辱圈长度和弧度的设计让丹尼不可能独立地解开它。他越是无能为力越是愤怒,最后直接扬手向医生放在桌面的剪刀砸去:“那就让它感染!随它去!我不可能戴这种东西!”
医生眼疾手快地抓住丹尼的手腕。他也动怒了,俯视着丹尼,语气极为严肃:“哪有这么简单?在最后愈合的阶段感染,那之前康复的过程算什么?”
“算我的!是我!”丹尼喊道。他的情绪汹涌,他想不起怎么说“选择”、“权力”、“界限”,也没有心情回忆那些陌生语言里的词语。他根本不指望医生理解,因为医生早就表现出来了:他只做决定,不想理解。
丹尼藏不住语气里的哭腔。他说得颠三倒四,医生的语言和他自己的语言胡乱地混杂在一起:“不是任何人的强迫!是,我出来卖,我不指望尊重。但我贩卖的只是我的时间我的身体!那是我的事!你不能这样!”
从最开始的敌视到后来的信赖,丹尼已经将医生视为自己人,因而更不能接受背叛。他愤怒于医生的强迫,失望于医生的误解。本来此时此地,他便是依附于医生而存活,靠医生给予救治、给予栖身之所。他无法回馈给医生任何东西,入行后一直当做商品贩卖的身体也从未被医生需要。相反,他连心都在无法自制地在向医生靠近。
更可怕的是,医生这些举措甚至与交易买卖都没有关系,单纯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医生不是反派,不是坏人,丹尼的怒火无法向他倾泻。可与此同时医生真正将他看成一只猫,因而居高临下为他做决定。这套耻辱圈,它在说“你没有能力做自己”,在说“你必须将自我让渡给他人以保障生存”。丹尼不可能接受。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丹尼再没有最初不管不顾逃走的勇气与立场了。现在,他面对医生,比从前哪一刻都更加不安与无助。他低下头,让伊丽莎白圈遮住自己哭泣的脸。泪水一颗颗滴落在乳白色的塑料圈上,丹尼哽咽道:“我不是只猫,你明白吗?我可以让你撸,让你摸,随便你怎么碰我。我愿意!但我真的不是一只猫,你不能这样……”
过了片刻,一只手伸过来,轻柔地拭去丹尼脸颊的泪痕。那动作温柔又坚定,引人沉溺。但丹尼心里清楚,医生对着一只真正的猫,也会有同样的温柔。他知道医生仍然不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