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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谎话编得连自己都信了的时候,别人也就相信了。
凌枢:“我可以把宝藏拱手相让,只希望两位饶我一命,我本来也就是个有点贪心的小人物,实在入不了两位先生的法眼。”
刘先生微微一笑:“那得看你表现了,还有,你是岳先生的人,饶不饶了你,我说了不算。”
岳定唐只有一句话。
“起来,带路。”
凌枢扶着墙慢慢起身。
胸膛隐隐作痛,应该是上次跟伊万诺夫搏斗时留下的后遗症,他没法去看医生,也就这么将就着。
这两天阴雨潮湿,身上的旧伤也都绵绵密密开始作怪,如平日里被压制住的妖魔鬼怪,封印一除就肆无忌惮为非作歹。
空旷阴暗的石阶甬道,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和凌枢不时的咳嗽回荡。
他走得很慢。
身后的岳定唐也没有催促。
但凌枢知道对方的枪口没有放下,一直指着自己后背。
他本已作好赴死的准备,却没想到还要陪着继续演戏。
凌枢有点疲惫,他很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现在显然是无法实现的。
石阶的尽头,果然出现三条岔道。
凌枢毫不犹豫走向中间那条。
刘先生这时候有点急了。
“要快些。”
岳定唐却道:“慢着!”
这句话显然不是跟刘先生作对,而是在对凌枢说的。
说时迟,那时快,凌枢突然转身,扑向岳定唐!
而岳定唐也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哗啦一声,马灯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所有光明,重归黑暗!
第100章
凌枢在喘气。
他喘得很急,很难受。
一团火在胸肺熊熊燃烧,不断往上涌,横冲直撞非要找个出口。
肋骨像有把钝刀子在割来割去,时不时就狠狠戳进皮肉,疼得人恨不能在地上打滚哀嚎。
更不必提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似的折磨,头痛欲裂,四肢滚烫。
但凌枢既没有打滚,也没有哀嚎。
他只是胸膛起伏,剧烈喘息。
喘息在黑暗中分外清晰,连他自己都觉得震耳欲聋。
凌枢压在岳定唐身上。
不是故意想占人便宜,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挪动了。
黑暗中不闻动静。
枪声之后,一切仿佛回归上古。
周围悄然一片,连甬道外,好似都没有半丝动静。
岳定唐他们只有两人过来?
外面没人?
那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找到伊万诺夫的下落?
身体越虚弱,脑子却越清醒。
凌枢在等。
等岳定唐推开他。
又或者,冲着他的太阳穴来一枪。
一了百了,万事皆休。
但他等来的,却是身体被人慢慢扶起。
“你死了没有?”
凌枢听见岳定唐这样问。
“……还没。”
一张口,声音全哑了。
他感觉满嘴的血腥味,不断还有热流向上涌,疼痛且滚烫。
“你的枪里,应该不差这一发子弹。”
“我犹豫了。”
岳定唐说他犹豫了。
凌枢想笑,却笑不出来。
刚刚枪口顶在额头上的感觉他还记得。
他扑向岳定唐那一刻,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即使对方朝他开上一枪,他也七八成有把握,避开要害,将枪夺下来,把那位刘先生打死,再制服岳定唐,压制住局面,撑到老袁过来。
即使这具身体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动荡折腾了,他拼尽全力,让老骨头最后燃烧一把,还是可以的。
老袁这个坑,既然他踩进来了,就必然要善始善终,帮人把土填上。
“刘先生,是谁?”
“市政公署的。”
“你开枪打了他。”
“如无意外,应该是死了。”
岳定唐的语气淡淡的,像在天上飘。
但凌枢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脑袋天旋地转,才听什么都像在飘。
东北现在是日本人的地盘,这毫无疑问。
市政公署虽然名义上是奉天城的官府,用的也都是本地官员,有些可能还是张作霖在任时留下来的,但这些人背后必定也都是日本人。
无根之萍,是混不长久的。
不管这位刘先生背后是谁,岳定唐打死他,都是个大麻烦。
而且两人既然一起过来,说明起码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同一条船上。
转眼之间,说翻脸就翻脸。
打狗还要看主人,岳定唐把人打死,能安然脱身吗?
凌枢有一堆问题想问。
但他很累,现在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可就连这个愿望,也是奢侈的。
天寒地冻,身下的泥土更是分外冰凉,早春没能在东北大地上冒出任何一点暖意,凌枢甚至觉得土里还有冰渣霜冻。
否则,怎会这样冷。
直透肌理,寒彻骨髓。
眼皮渐渐沉重。
脸上冷不丁挨了一巴掌!
“别睡。”
凌枢:……
你他娘的,“能不能轻点?”
“别睡,你说的东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