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嫂子怒道：“你还怕别人听到！”话这么说，声音却小了，“你做出这样的事，你哥以后在十里八乡怎么做人？”
    田子秋不太高兴，但又不好在他嫂子面前表现，只能背转过身去：“他想着他的面子，昨不想想俺的命？”
    鲁导从看到秦拓跳下来又扒墙那慌张劲儿就笑了一声，曲思朗却不知道他笑什么，只能探头张望了几眼，到看到秦拓手笼在袖子里蹲到舒衡面前时，鲁导竟说了一句：“有点像啊。”
    像谁？像个庄稼人？曲思朗克制住自己到他旁边看的欲望，也快把手拢到袖子里，可惜他这个轻薄款的羽绒服袖子是缩口设计，塞不进去。
    后面几段是大嫂和田子秋的争论，两面话赶话，都是长段台词，鲁琛看了一会儿道：“台词背的挺熟。”
    方亚此时才笑着插了句嘴：“就台词最省心，”
    鲁导点点头，看秦拓爬着墙又出去了，竟又笑了一声：“还是年轻人腿脚利索，”
    他们一路对戏，鲁琛也没喊停，硬是看完整整一场，等两个人走过来，鲁琛对舒衡道：“一条过。”舒衡笑了笑，也不多说，就站到一边，却听鲁琛对秦拓道，“还可以，正式拍的时候我再和你说说，这个状态继续保持。”秦拓答应了一声，鲁导接着又道，“飞机过来累不累？”
    秦拓一怔，道：“不累。”
    鲁琛嗯了一声，叫人道：“化妆师，给他扮上，待会儿直接开拍。”
    曲思朗在旁边一惊，却见方亚冲秦拓点点头，意思是让他快去，秦拓答应了一声，就跟着场务走了。曲思朗左右看看，作为他的“临时助理”也跟了过去。等走的远了，他才悄声问：“导演这是什么意思？”
    秦拓侧过脸靠近他道：“方哥的意思就是，鲁导对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曲思朗接着小声问：“方哥怎么知道鲁导对你满意了？”
    秦拓看他这个小心翼翼的模样，摸摸他的头发道：“方哥和我说过，鲁导要是不满意，就会给你讲一讲，让你多拍两遍。但如果拍完他还是不满意，他就不和你说了，直接进下一场，他通过后期想办法。”
    他们在试戏后，为了宣传也在就近的棚景里拍了一些镜头，但鲁琛只是给了几个指导，当时是副导演负责。所以他们这些演员里，除了齐跃昕和舒衡，鲁琛是合作过的，比较熟悉，其实年轻演员们鲁琛大概都不太满意。
    但他这个人有个好处，他认为人都有年轻的时候，所以面上都能让人过得去，何况他有一套拍摄手法，再加上他有过硬的后期团队，可以通过一些镜头弥补掉缺陷。
    曲思朗小步跟上他：“那他愿意和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秦拓笑了：“不知道，大概就是还不满意，但有进步的可能。”他顿了一下道，“别担心。”
    就算他们声音再小，前面的剧务自然还是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听到这里转过头来对着曲思朗笑了笑。尽管带有几份看笑话的意思，却也没有恶意，曲思朗便对着他也笑了笑。这时一推化妆间的门，秦拓先认出了里面的人：“小眉？”
    小眉自然是魏纯的化妆师，在这里也不奇怪，但秦拓一坐下，小眉就在他的化妆师边帮忙递东西，曲思朗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秦拓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表情，便故意对小眉玩笑道：“你是来帮我还是来学艺的？”
    造型师先笑了：“就你们这种造型还用学？灰头土脸，随便擦点土得了。”
    小眉也轻声笑：“纯姐让我多跟跟。”
    秦拓听到这里看向曲思朗：放心了吧？
    曲思朗却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过脸去。
    其实他现在思绪还有点乱，秦拓出现的太突然，他也明白自己的决定做的太仓促，一想到刚才路上给他哥打电话时，他哥那个淡定的知道了，简直就让他有点儿心惊胆战。
    他也在想，任嘉和他哥会不会出现什么争执，这些后果又要怎么解决，说不定明天他哥就带着保镖五花大绑就把他绑回去了。毕竟以他现在的情况，他哥肯定不会放心把他放到秦拓这儿的。
    以前他哥就爱说他经常脑子一热，瞎做决定。曲思朗想，大概现在自己做的这个决定，还是在他哥那里没有脱出这个评价。
    他转过头来，看来秦拓的面目变得略有点沧桑和土气，镜子中他们二人眼神相对，秦拓对他眨了眨眼，曲思朗便忍不住笑出来。
    尽管只有不到一天，他却明显能感觉到秦拓对他的态度和过去有极大的不同。他不再躲避，甚至愿意和自己有更多的肢体接触，曲思朗想，就算明天曲思笙把他抓回去，秦拓也不会像上次一样，选择断开他们的联系。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事情是要直接面对的，未来是需要期待的。
    秦拓化完妆，造型师让他从一个都市小潮男瞬间变成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比起《聆听》里那个英俊副官，曲思朗觉得这样的秦拓更有种精悍的味道。曲思朗给他鼓了鼓掌，没想到秦拓皱了皱眉道：“还是太帅了。”
    你这样夸自己真的好吗？曲思朗放下手，想了想，又抬手捂住眼做了个没脸看的表情。
    秦拓拉下他的手对着也笑个不停的造型师道：“真的，我觉得不够土。”
    造型师也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先让鲁导看一下，实在不行，后期给你变得更黑点，脸上画点疤什么的，不是要上山当土匪去？”
    秦拓带着曲思朗一块去见了导演，此时齐跃昕正在和舒衡演一场夫妻间的戏，他们两个在一边在房上晒谷子，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等拍完了，鲁导看了看秦拓，皱着眉琢磨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太帅了点。”
    造型师和秦拓一起笑了起来，见鲁导不解其意，秦拓转头对造型师说：“我说什么来着。”
    造型师笑着和鲁导说了自己的意见，鲁导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秦拓道：“先把胡子留起来。”
    秦拓应了一声，鲁导便问他：“你觉得刚才那场，你自己演的怎么样？”
    方才那场也没有开机，只是让导演感受一下他的戏感。此时听到鲁导让他回顾，秦拓想了想，反问：“小动作太多？后面有点太用力？”
    “小动作没什么关系。”鲁琛慢慢地说，“后面就是太用力了，你和你大哥可以这样，但不能对你嫂子这样。”
    秦拓立刻明白了，田家父母去逝的早，旧时代长嫂如母，田子春对几个弟弟各个偏颇，倒是田吴氏对几个小叔子一视同仁。尤其田子秋这个角色，排行第三，而比起二弟四弟，田子春对他的关照要少的多，反而是他嫂子对他特别好。
    鲁琛看他明白，突然又想起什么说：“你看过原著？”见他点头答应了，便说，“那就简单点。”说罢对几个机位安排了一下，便向舒衡招招手，“他大嫂，咱们继续。”
    舒衡笑着过来，鲁琛对她没有什么太多的指导，只道：“对你小叔也不要太温柔。”
    捂着唇笑了一会儿，舒衡才板起脸来看向秦拓：“你个怂渣孩子，再不回家，小心你哥拾掇你。”
    她这句方言说的有模有样，秦拓低头笑了笑，凑过去道：“俺哥要拾掇掩，你不给俺说说情？”
    舒衡看也不看他，却道：“俺可不跟你哥说，你哥又要说我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是和你瞎拉瓜。”
    鲁琛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俺看你俩现在是在我面前光明正大地瞎拉瓜！”
    舒衡立刻和秦拓离开，鲁琛这时跟过去，对他们讲了讲站哪个位置，先把他俩的共同镜头拍，再分开一个个拍。这场戏拍完，太阳也正好下山。鲁琛看看剧本，拍拍手道：“先吃饭，然后晚上我们就着这个景，把第七场第四幕拍了。”
    第七场第四幕是田子夏结婚的一场，新娘就是魏纯。鲁琛说罢，对秦拓道：“你今天晚上就不用来了，明天早点到。”他说着，又看向曲思朗，“原来实习的工作是什么？”
    曲思朗迟疑了一下道：“在剧务组打了几个月的杂。”
    鲁琛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叫过一个场记：“明天小曲跟着你实习。”等场记应了一声走了，才去拿盒饭，边走边道，“省得总站在我背后，看的我凉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