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部分时候，苏清逸会记得他们之间曾经是朋友的事情，但在他的记忆里，就算是朋友，也是早已经绝交不相来往的朋友。
    荼蘼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他，接着是一次又一次的碰壁。
    每一次对于他都是一重又一重的打击，但他仍旧孜孜不倦，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
    往事寸寸掠过，荼蘼看着苏清逸渐渐沉睡的睡颜，他弯下身，轻轻的在他脸上印上了一吻：“宝宝，我爱你。”
    第二天醒来，苏清逸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洋洋的，窗外阳光正好，片片光辉为他的轮廓染上一条金色的边际线，他发出一声及其慵懒的声音，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了荼蘼一眼，又紧紧闭上。
    荼蘼不由自主的凑过去，亲吻他的眼睫毛，感受到眼皮微微抖动，他压下喉咙里的笑意：“天亮了。”
    “唔……”苏清逸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整个人陷阱枕头里，他躲开荼蘼的亲吻，睁开眼睛看向荼蘼，一双眼睛倒映着荼蘼的面容，让荼蘼觉得自己在被认真注视。
    “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苏清逸张开嘴，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午后的慵懒。
    “你没记起来？”荼蘼问道，伸出手，撩开快要探到他眼睛里的发丝：“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荼蘼……”苏清逸微微张口。
    荼蘼看着他，眼睛从来没有偏移过一寸：“嗯？”
    “你就没有一刻想过放弃吗？”苏清逸带点好奇的问，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戳穿伤疤不太好，他很快露出歉意的表情：“你要是不想说……”
    荼蘼及其认真的看着他：“有想过。”
    苏清逸：“……”他认真观察这荼蘼的表情，知道他没有说谎，流露出微微的惊诧——因为在他所想，荼蘼无所不能，绝不会为任何事情屈服。
    这逃不过荼蘼的眼神。
    “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丝怯懦，承认自己失败没有什么，特别是那会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改变你，改变一切。我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让人绝望的事实，所以有时候，我会被失败的情绪所干扰，各种负面的情绪积压在我的心头，时刻怂恿着我，让我毁灭这一切。”
    荼蘼温柔的注视着苏清逸。
    明明平常的话却让苏清逸的心中不由自主的揪紧，他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触及面前人的面庞，可是伸出的手却自己捏成了拳头，他知道这人无需自己的安慰。
    荼蘼道：“我那会儿忽然就明白你在承受着什么，没有人是天生强大并且完美的，神造人类，留下了种种缺点，仿佛一个畸形的造物，但却是它散发着最蓬勃的生命力。每个人都会被任何负面情绪影响，嫉妒、绝望、仇恨、怨念种种这些负面情绪一直在我们的身体里，试图干扰我们真正的判断力……”
    他看着苏清逸，流露出点点歉意：“我很抱歉，那个时候我看你露出笑容，就真的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我不知道当一个人在极度仇恨极度极端的情绪影响下甚至还能表现出那样正常的模样，我天真的以为你打败了它，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它永远不会被打败，只不过是靠着我们强大的控制能力压了下去罢了。”
    “你真的很棒。”荼蘼道：“如果换做是我，不一定做得比你更好。”
    明明是很普通的话语，却突然让苏清逸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他不受控制的哽咽，明明不想在荼蘼面前表现自己这般没用的样子，但是荼蘼的那句“换做是我，不一定做得比你更好。”却突然打败了他费劲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所有屏障。
    “对不起。”他哭着道：“我真的很痛苦。”
    荼蘼抱着他，不断地亲吻：“我知道。”
    “那些经历，那个苏清逸经历的一切……都让我感到绝望，我甚至想着拿把刀杀掉所有人，最后了结自己一了百了。”
    “可你没有做。”
    “我做不到，你那么好，我不能伤害你，爸爸对我那么好，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养出来了一个丑陋的怪物，我努力想让自己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但是我太没用了，我打败不了它，反倒在它的折磨下日益绝望，我看什么都变得极其扭曲，我知道我病了，可我不知道怎么治疗，所有人都治不好我，我只能远离你们，远离我所爱的人。”
    苏清逸哭得颤抖。
    荼蘼一句又一句的道：“我知道，宝宝。你很棒，你没有错。”
    苏清逸抱着荼蘼：“我爱你。”
    荼蘼：“我也爱你。”
    “荼蘼，我是真的很爱你，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因为我怕……”苏清逸指着自己：“我怕我自己，我的一部分爱你爱到恨不得去死，另一部分却一直怂恿着让我伤害你。”
    “可是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想要改变这一切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我们分开，如果有一天，当我真的重新拾起勇气，努力克服心中的阻碍，变得更加强大，走出所有的阴霾，又或者冥冥之中，上帝怜我可怜，让我们再相遇，我会用尽所有的一切与你相拥，再也不会分开。”
    荼蘼抱着他：“无论如何，宝宝，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苏清逸哭累了，但仍旧有些痉挛，他抖着手回拥了过去，还有些信心不足：“也许我现在还没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