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冬听了二老的际遇也不胜唏嘘。
    退休金一万多的人，被儿子拖累，现在肉都吃不起了。
    她叹道：“许多人总说生儿子福气，生儿子划算，生儿子老有所养，热热闹闹。其实，女儿固然也要外嫁也不顾娘家，但是，儿子真的也不见得优越多少，许多人老了，虽然挨着儿子，但也谈不上多好的赡养，无非是厚着脸皮在儿子手下讨一口饭，苟延残喘而已……”
    肖蛮蛮深以为然。
    生儿育女，其实都是赔本生意。
    女生外向，嫁人离家，尤其是远嫁者，一辈子没法照顾父母，也给不了父母多少经济上的帮助，白养了；
    可儿子就好吗？不见得。你得帮着他娶妻生子带孩子买房子，不榨干最后一滴血不罢休。饶是如此，你还得看儿子儿媳的脸色行事。何来什么天伦之乐？自欺欺人而已。
    肖蛮蛮：“我觉得人类的婚姻制度其实没有存在的必要……”
    “婚姻制度不存，谁会一心一意繁衍后代？不繁衍后代，社会怎么继续？”
    为了繁衍后代，种族延续（提供劳动力），所以，得哄着大家继续生生生……你不生，就收你单身税，高额税，蔑称你剩男、剩女，或者编造无数老无所养的恐怖故事吓唬你——可谁知道，儿女成群者，许多人还不是老无所养！
    一个人，能依靠的，永远只能是自己！而不是子女。
    可是，人类又是群居动物，遗传属性已经决定了你必须融入人群随大流（别人干嘛我也得干嘛），不生儿育女，别说别人讥笑你，自己先就惶惶不安了。
    多可怕。
    母女谈说之间，肖蛮蛮看到胡主任发来的消息，约她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她有点意外，自己在公司的社保已经迁走，工作交接也是全部完成了的，她又找自己干嘛？
    难不成吕林没有解约，她不甘，非要继续逼着解约不可？
    也许是见肖蛮蛮长时间没有回复，胡主任又发来消息：“肖蛮蛮，我找你是因为我个人一点私事，和别的无关……”
    于公于私，肖蛮蛮都不想见她。
    “肖蛮蛮，我真的当你是朋友，诚心想和你见一面，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
    真是奇怪了，胡主任突然这么“礼贤下士”所为何来？
    肖蛮蛮只好答应了。
    但是，她又实在是不想见胡主任，就说自己还没梳洗，还得等很久。
    胡主任说没事，自己一直在那家咖啡厅的老位置等着。
    好吧，你要等就等好了。
    她不急，肖蛮蛮更不急了。
    胡主任其实很着急。
    她坐在最后的卡座，前面和走廊都是一溜儿的盆栽，将她恰到好处地遮掩，不受到任何的打扰。
    这家咖啡厅，她特别喜欢。
    坐在27楼靠窗的位置，可以俯瞰下面的河景，如织的游人，天气好的时候，隔着窗户看蓝天白云特别清晰。
    可今天，她坐立不安。
    她的时间越来越宝贵了，每天都有交际应酬，各种饭局，以及各种酒桌上才好谈的项目……媒体已经称呼她为杰出的女老板、女强人，她还多次登上一些重要的财经媒体的封面上……一系列的炒作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她想把公司酝酿上市。
    大佬们多次鼓励她，说谁谁是从小公司做起，你看人家上市了；谁谁当初一穷二白，现在上市了……上市，已经成了胡主任的魔怔。
    为了这个目标，她不惜一切代价。
    为此，甚至签下了对赌协议。
    只能赢，不能输。
    输了的后果，她非常清楚。
    所以才那么着急地要旗下的网红们纷纷出动，只有拿到足够多的资源，为公司挣足够多的钱，有足够的影响力……这个对赌协议才能完成。
    除了吕林之外，其他人都配合。
    问题是，有人点名要吕林。
    吕林只要答应，公司马上可以得到一块大饼。
    这块大饼也就罢了，这个对赌协议，事关一个很大的风投。
    前期的细节拉锯很久，终于谈妥了。
    眼看就要签约了，但是，对方发现吕林的合约已经只有两年不到……而且，吕林没有续约。
    这就很可怕了。
    也就是说，一年多之后，吕林就成了彻底的自由人，想干嘛就干嘛。
    尽管胡主任再三解释，说吕林在公司里的重要性真的远远降低了——从各种数据来看，他甚至远远不如另外两个网红。吕林这种，其实是过眼云烟，我们有新势力顶上，你何必纠结他？
    可那大佬不依不饶，非要吕林续约不可。
    否则，这风投就泡汤了。
    胡主任当然不甘心这么大一笔钱不翼而飞，但是，又自知劝不动吕林，所以，想要曲线救国了。
    相比之下，肖蛮蛮从吕林身上得到的那点蝇头小利简直不值一提了。
    在商言商，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现在，吕林哪怕就是提出他要和肖蛮蛮结婚，胡主任都会一口答应了。
    问题是，她知道，事情不好办了。
    这二人真正捆绑，真正利益一致，是情侣，那就好办多了。
    许多女人，为了男人的前程，一般都会妥协的。
    可是，他俩不是。
    这才难办。
    胡主任拿着手机，接了几个电话，和一位大佬聊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几口咖啡……肖蛮蛮还是没来。
    她暗骂，以前肖蛮蛮总是提前赴约，现在你还给我摆架子了？
    头顶一黯。
    有人在对面坐下。
    胡主任愣了一下，待得看清楚对方的脸，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那是晴朗的午后，阳光明媚，棉花似的白云衬得窗户都雪白雪白。
    可那蓝天那白云，居然相形见绌。
    他面前的花盆都黯淡了一下。
    这男人。
    这男人！
    好一会儿，胡主任才干咳一声，微微一笑。别的女人笑，总是嘴巴先笑，可她是眼睛在笑，紧接着才是鼻子，然后樱桃小嘴……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娇媚无比。
    这笑容，她是训练过的。
    是从少时的一家夜店里，从最红的妈妈桑身上学来的。
    许多男人，仅仅因为这个笑容，便彻底沦陷了。
    但是，现在，她对面的男人淡淡地看着他。
    “嗨，富先生……”
    真是没想到，几次三番派人偷拍他，他不理睬；而没有约他，他反而自己来了。
    好一会儿，胡主任忽然想起，自己约的原本是肖蛮蛮，来的怎么会是富小明？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了：“富先生，你是终于想通了，想走网红之路了？”
    富小明还是盯着她。
    男人看到美貌的女人，一直盯着是很正常的行为，可是，胡主任分明察觉这目光不是因为“好色”，而是很复杂很奇怪……令她很是不安。
    她的笑容更不自在了：“富先生，你怎么来了？”
    富小明淡淡地：“以后不要再跟踪我，也不要再跟踪肖蛮蛮了。无论你是接受了谁的指使，都请立即停止吧。”
    胡主任：“……”
    如是富小明东拉西扯，她都有应对的办法，可富小明开门见山，她反而愣住，好几次张了张嘴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随即，她的笑容恢复了正常。
    她的语气竟然也变得轻描淡写。
    “富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恶意跟踪你……不对，我派人偷拍你，真的只是出于一个星探般的职业行为，是一个爱惜人才的举动……”
    她顿了顿，凝视他的脸，“富先生应该知道，身为我这样的老板，看到你这样的脸，该是何等的激动！我们行内有句话：祖师爷赏饭吃，老天爷赏饭吃。祖师爷赏饭吃是说后天的培养学习能力快，老天爷赏饭吃，那真的是天赋，天生高颜值……而富先生你，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老天爷会赏饭给天下所有人吃！并不仅仅限于戏子！”
    胡主任：“……”
    “地里的百合花，不收不种，所罗门全盛时期也比不上她的荣光。老天爷不但赏饭给全体人类，还会赏饭给所有动物植物……每一个人的饭，其实是（老天安排给）他（她）自己固有的，其余人等，没资格说赏赐了谁！”
    胡主任：“……”
    胡主任面上的甜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她虽然没有完全听懂这话的意思，可是，她是个聪明人。她忽然觉得富小明这次是来者不善。
    “有时候，火中取不了栗子，反而沦为一些人的帮凶，最后，知道秘密越多的人也死得越快！”
    胡主任勉强道：“富先生……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希望得到你这样一个罕见的人才而已，怎么就牵扯到什么秘密了？”
    这样的秘密，她现在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至少，不完全知道。
    其实，胡主任几次碰壁之后，已经打算放弃了，毕竟，她认为富小明是个不值得栽培的犟驴，没必要跟他耗费时间。
    可某一天，在一个很特殊的场合，一位很牛的大佬告诉她：富小明这个人长得很好，你务必设法把他带入你的圈子。
    这位大佬，是胡主任必须仰望的角色。
    平素都巴结不上的。
    这也是胡主任第一次跟他面对面。
    而且大佬用了“务必”二字，胡主任当然不敢怠慢。
    她以为，把富小明带入圈，是给大佬的一个投名状。
    搭上这位大佬，绝对此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为此，她几次三番使用美人计或者金钱攻势，但是，都没有效果，后来，自己都打算放弃了。
    她甚至想，巴结不上大佬就算了。
    毕竟，这也是天意。
    可直到现在，她也只以为大佬是无意中看到富小明之后，觊觎富小明的“男色”，而不是其他的。
    可这也算秘密吗？
    圈里这种事情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