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什么鸟王爷
该说得都说了之后,崇祯皇帝顺便赏了汤若望一颗甲级窃听种子,就没兴趣再与之对话,由东厂番役押送这些西夷,前往广东的濠镜澳,将从那里监督他们离开大明。
随后,崇祯皇帝便下旨,庞天寿身为御马监掌印太监,熟知宫中规矩,却依旧伙同外人窥视大内,意图对付皇室,深负圣恩,斩立决,首级悬于宫门之上,以儆效尤。其他从犯,流放海南。
由此,这个事情,就算这样结束了。
这个事情,在大明民间,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毕竟这个时候,西方教派在大明的影响还很小,只有一些与之相关的才有关注。
接着,便是过年了,大明上上下下,都在团聚,期待着来年日子能够一年比一年更好!
相对于大明过年的鞭炮声,孩童的嬉戏玩闹声,大人的笑容祝福声这些,辽东这边就非常惨淡了!
在铁岭王府,孔有德一家吃着年夜饭,气氛很是有点压抑。
忽然,孔庭训一把丢下筷子,有点赌气地对孔有德说道:“父王,儿臣想吃白面馒头,还想吃肉!”
一听这话,他姐孔四贞也把筷子放下了,连过年都没有白面馒头吃,也没有肉,这还是王府么?
孔有德听得身子一僵,愣了一下,抬头看去,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他儿子说道:“乖,想当年的时候,爹连这些东西都没得吃呢,快吃吧!如今这日子,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孔庭训却不买账,还是赌气说道:“可是,如今您是王爷了啊!儿臣听甲喇额真家那小子炫耀,他家都有肉吃,还有白面馒头,他都吃一口,吐一口的……”
“够了!”一听这话,孔有德终于没了笑容,厉喝一声,站了起来,打断了儿子的话,盯着他,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不想吃,就不要吃!”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席,自己走了,留下其他人都是一脸忧愁: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啊!
之前的时候,在铁岭是王爷为尊,并没有女真人的甲喇额真,自从先皇驾崩,耿仲明背叛大清之后,盛京那边就派来了甲喇额真。铁岭的事情,名义上是要孔有德和甲喇额真商量着办。但实际上,大多数事情,都是甲喇额真强势做主了。
孔有德顶着一个恭顺王的名头,实际上就只是一群农奴的监工,只负责具体的农事而已。
此时,孔有德来到庭院,浑然没有顾忌寒风刺骨,只是任凭寒风吹着,抬头仰望一轮弯月,心中是有点茫然了。
说真的,当他听到儿子说堂堂王爷,竟然连白面馒头都没有得吃时,他是真得被刺激到了。
当时候,他就想起了还在东江军的时候,那个时候条件也是非常艰苦,同样是要吃糠咽菜。不过他随着军职越升越高之后,过年时分,白面馒头终归是有的。可是没想到,在大清几年之后,竟然落得比在东江军还不如的地步了!
想到这个,孔有德不由得想起了如今的大清,还在以前的时候,真是万万都不会想到,大清竟然也会有今天!
那个时候,大清是何等的嚣张,简直就是压着大明打。大清军卒的嚣张,如今还是印象深刻。
那个时候,大清的人,都是有包衣分的,地位越高,分到的包衣就越多。什么时候到过吃糠咽菜的地步了,都是大鱼大肉,吃得好,喝得好,才有力气厮杀,打了胜仗,抢到的东西越多,分到的东西也就越多。
之前的时候,大清每次觉得人力不足,财力不够,就会入关去劫掠。就好像关内就是自家的自留地一样,想去就去,想抢就抢,而明军却只能干瞪眼,压根就很少有军队敢和大清军队正面相扛,大都是闻风而逃,是大清军队追着明军杀的!
曾几何时,孔有德甚至都有一种错觉,该不会有朝一日,继续这么下去的话,大清会不会打进关内,然后就不走了呢!
然而,正当他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大明那边,却突然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转变,就好像突然得天之助,一下就变得强大起来了。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从睿亲王领军在关内劫掠开始。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大明藩王的原因,就开始吃了败仗。天津之战,一下就损失了一半的战利品。如果这还是意外的话,大明重建东江军,夺下旅顺,打败大清的反扑,更是灭掉了大清和朝鲜的联合水师,在辽东这边重新站住了脚跟,就足以说明,这绝对不是意外了。
随后,平壤之战,明军甚至都敢出城野战。更有塔山之战,竟然歼灭了一万多大清军队,连睿亲王都被明军所俘虏。归化城之战,折了一个郑亲王,放回了阿济格,如此种种,就足以证明,大明只是打了个瞌睡,如今已经醒过来了。
或许耿兄就是认识到了这点,就想着投回大明吧!
想到这里,孔有德就想起了耿仲明,不由得又黯然神伤。对于耿仲明的投明,他是没有意见的。在此乱世,人各有志,更何况,大清其实还是辽东汉人的仇人,又何来忠贞一说。只是很可惜,耿仲明被他儿子出卖,结果落了个惨死。
唉!耿仲明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兄弟,连死了都不得安宁啊!
原本大明皇帝重视,给予其死后的荣耀,也算是可以了。结果没想到,大清反扑之下,金州再次易主。大清这边,就把耿仲明的坟墓给趴了,还给他挫骨扬灰。原本跪着的耿继茂,则给予了安葬。说起来,耿兄被挫骨扬灰,也是他儿子的罪孽,要不然,此时应该在大明那边吃香的喝辣的吧!
“王爷,外面太冷了,回屋吧!”一个声音,带着一丝忧虑,在孔有德身后响起,同时一件披风,也披到了他的身上,“训儿还小,不懂事,王爷就别往心里去了!”
孔有德转身一看,见是自己的王妃,孔庭训的娘,便冷冷地说道:“他还小?我就怕他长大了就和那耿家不孝子一样坑爹!”
虽然在大清这边,宣传得都是耿继茂的忠义,可是私底下,却没有人会想让自己的孩儿和那个耿继茂一样。更何况,孔家和耿家走得很近,对于耿仲明的遭遇,大都是同情的。
“不会的,训儿绝对不会像那个人的,王爷放心好了。”孔庭训的母亲一听,连忙替自己儿子辩解道。真要成了那样的人,就连死都不敢死了,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孔有德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闹心!
因此,他转身继续赏月,同时冷声吩咐道:“你回屋里去吧,我只是想静静而已。”
真得只是想静静?是因为王爷的脸面被训儿给戳破了吧?孔庭训他娘心中如此想着,却也不敢不听,便轻轻地叹了口气,退回屋里去了。
身后有一大家子,孔有德不得不为自己这个家考虑。可是,这即将过去的一年,对于大清来说,真得是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了,就算自己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安稳过日子,似乎都不大可能了。
在孔有德的心中,他对皇太极还是比较感激的。
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领军前来投奔大清。按理来说,自己手中也握了大清百姓的一些人命,给大清添过不少堵,可是,皇太极听到自己来投,竟然领着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甚至还封了自己一个异姓王!
这种待遇,如今孔有德想起来,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那个时候,甚至在心中发誓,士为知己者死,一定要为大清效忠。为此,攻打朝鲜的时候,那是真去拼命的。
不过随后,要和以前的兄弟兵戎相见,要攻打皮岛,不管如何闹翻,对于那个地方,终归是有感情的。到了后来,自己这个王爷,就不怎么受重视了。一直替大清训练火器军卒而已,并没有掌握兵权上战场的机会。
原本也还没什么,可突然之间,大明突然强大起来,自己所能掌握的火器军队,在庞大的明军面前,根本就没什么优势。从那个时候开始,孔有德就感觉到,自己在皇太极面前受冷遇了。
这个感觉,一直到被调来铁岭,他就可以明确,皇太极对自己的心思变了,他变心了!
原本也没什么,反正能过过安稳日子也行!不管怎么样,至少是一个王爷不是!
可是,就在这一年,耿仲明出事,皇太极突然驾崩,随后是六王议政,睿亲王得封摄政王。大清国内的局势,风云变化,而他孔有德的待遇,也随之急转直下。
盛京那边,对自己的不信任,已经摆到了明面上来。这一点,从派来了一个甲喇额真来夺权,就能说明一切了。王府的待遇,更是一差再差,甚至连过年的时候,都吃不到白面馒头,吃不到一块肉,这要是说出去,这个王爷就是一个笑话了!
想到这里,孔有德不由得又是叹了口气。
其实他心中也明白,大清如今的困境,是真得非常艰难了。要不然,也不会吃个白面馒头,吃块肉,都会被人拿出来炫耀了!
草原部族被大明剿灭,科尔沁族都没了吃的,全都挤到了辽东。而辽东这边,原本就缺粮草物资,一下又来了那么多张嘴,粮草物资要是不紧张就怪了!更何况,被东江军的骑军大肆破坏了一通粮田,就更是雪上加霜。
也亏了东江军的骑军在破坏粮田的时候,还杀了女真人,减少了一些吃饭的嘴,要不然,这粮食肯定更是不够。
在朝鲜那边,据说是抢了一些东西回来。可是,那些东西也怎么可能会给到铁岭来,盛京那边,各军中都是要分的,肯定都不够吧!
想到这里,孔有德又叹了口气,就只是一想起大清国内的事情,他如今的处境,他就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
今晚一过,就是顺治元年,大明崇祯十七年了吧?新的一年,会怎么样呢?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大明崇祯十七年,是满清最为辉煌,最走狗屎运的一年。然而,在这个位面上……
孔有德正在想着,忽然,就见自己的管家,就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往他这边过来。
“嗯?”孔有德一见,不由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有点不满地说道,“自个府里,你这是干什么?该不会,你那儿子也在闹,想来我这里要点白面?”
他这管家,叫孔永安,是他的本家,随他一起逃难,一起到东江军,又一起来大清,可以说是他心腹中的心腹,生死与共的兄弟,因此,说话间,孔有德都不会摆王爷的架子。
孔永安一听他的话,稍微愣了下,随后便摇摇头,那脸上带着的奇怪表情,让孔有德有点意外。
走到面前,孔永安便凑近孔有德,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陈绍安来了,说要见老爷您!”
陈绍安?孔有德的脑子稍微短路了一下,随后就大惊,不过还是不敢相信,连忙低声确认道:“是耿兄手下那个陈绍安?”
孔永安听了,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看着他。
得到确认,孔有德万分吃惊,便低声说道:“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潜来铁岭?”
在他看来,上次的事情,大明皇帝竟然都用礼亲王和三千大清军卒的性命,把他母亲换了回去,那足以说明,他在大明皇帝那边的重视。按他的估计,他肯定是在大明那边享福了。
可谁知,他竟然会来找自己?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把他绑了,送到盛京去?要知道,这么做的话,自己眼下这种被监视的困境,很可能就不会再有,儿子,也很可能会吃上白面馒头了!而自己,也好歹有点王爷脸面了!
心中好奇之下,孔有德连忙吩咐,秘密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