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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顺时针顺序,第一位就是夏晴。
女仆走到长桌末端,她的声音穿透整座餐室。
“某年某月某日,一名三十岁的女子被发现于出租屋内自杀身亡。”
连具体的时间都没有,这句话一出,夏晴的手紧紧扣住椅子扶手,她极力镇定,垂下眼眸,仿佛在听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后经调查得知,这名女子原是某民营公司老板的前妻,婚姻期间丈夫对其不忠,包养了一个年轻小姐。每年花费大量金钱供情人四处旅游、开办影展,尽管如此,男人却无意与发妻离婚。后来,这女子遭人绑架,绑匪对其施行惨无人道的凌辱,直到两天后才被救出魔窟。可是,这名女子的悲惨尚未止步于此,脱离魔窟后,她的大量私密照片、录影在公共网络流出。从那之后,人间对她来说到处都是炼狱。”
她说到这里,在座者又想起了那些纷飞的照片,照片里女人痛苦的、哭泣的脸。意义不明的目光笼罩住夏晴,她藏在桌布下的双手不自然地痉挛。
“最终,男人还是与妻子离了婚。婚姻破裂,名誉尽毁,亲朋好友一一背离,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四处旅游玩乐,用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摄影机拍下一张张受人追捧照片。”
“夏晴小姐,您和心爱的男人终于能在一起了,开心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夏晴目光落在桌面上,她眼中迸射出一种扭曲的执着,这种执着使她的回答充满底气,仿佛是最无辜的人,正遭受着最恶劣的栽赃。
“我并不在乎你懂不懂。毕竟,这只是一场游戏。”女仆一一扫过在场众人,道:“我更在乎的是,陪审团的投票结果。先生们,女士们,请作出你们至高无上的表决。”
第43章 绝域孤岛(16)
没有人举手, 只有不知道还算不算人的罗特里恩老夫人投出一张有罪票。
“真是惨淡呀。”女仆惋惜道:“夏小姐,您可以尽情替自己辩护。”
“我没有要说的。”随着苏珊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夏晴反而如释重负, 那种临刑者的恐惧从她消失, 她仿佛一个死过一次的人, 突然之间‘大彻大悟’, 连声音都恢复了镇定:“我等你们说完。”
“沈先生。”
被点中的人不由屏住呼吸。
女仆道:“您选择自白,还是我来替您说?”
“说……?”沈光霁的眼球在岩石一般僵硬的面容上转动过来, 喃喃道:“说什么……”
“您是一个追求高尚道德的人,无论是身边的朋友还是陌生人,只要您瞧见了不公正的欺凌,一定会为他们发声。”
这倒是,沈光霁急起来, 连杀人魔都敢吼。
回忆起沈光霁的英勇表现,陈策倒是来了点兴趣, 他的脸从桌子上抬起,像一个恶劣孩童等待扭曲的睡前故事。
“现在,我再给您一次机会。”女仆那种皮肉分离的笑容再度浮现,她道:“那件事, 您决定好说出口了吗?”
“我……”沈光霁仿佛听懂了女仆哑谜一样的话语, 他那双眯缝的眼睛松懈下来,塞满眼眶的泪膜模糊掉眼前真实的世界,混乱光影中出现一扇半开的门扉。被压在地上的男生,一张张熟悉的脸, 他应该立刻转身离开, 如果没有一丝犹豫就好了。
晚了。
堵住的嘴巴发出微弱呜咽,承受一切的男生突然抬起头, 那一瞬间的对视在他眼底燃起了一丝希望。沈光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一刻他甚至听懂了不成音的呜咽,他在说‘救我’。
这两个字太可怕了,他怕极了,什么都不愿去想,转身逃离。逃离废弃教室、逃离地下一层,从那之后再也不曾踏足这片封印之地。
沈光霁想说些什么,他有一种倾述的冲动,双唇颤抖着开开合合。
“我……我……我……”
我怎么了。
我到底怎么了。
“可惜。”女仆叹道:“我对您还是保有着期望的,原来也不过是个伪善的人。”
“不是的!”沈光霁双手重重垂在桌面上,吼叫道:“我能做什么!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我去揭发他们也没有用!”
“为什么没有?”女仆好像对一切都心知肚明,她道:“因为主凶是校长的儿子?”
“如果影响到读博该怎么办呢?那时候,你有这样想过吧。”
沈光霁拼命摇头,一遍一遍否认。
“这有什么羞于承认的呢。”女仆安慰道:“人在危急关头,首先想到如何保全自己,是动物最基本的求生本能呀。”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做不了,根本,根本于事无补。”
女仆怜悯道:“您哭了。”
丢掉了学者的矜持,支撑脊梁的信念坍塌,沈光霁深深躬起脊背,泪流满脸。
“伪善者真是可怜。做不出恶人的‘成就’,又没有舍身求善的勇气,平庸乏味,不上不下,这不就是……”女仆慨叹道:“芸芸众生吗。”
“接受着所谓的教育,受道德观念熏陶长大,然而受着背景、能力、性格等种种因素的限制,一辈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是不自命清高,倒还算庸碌得诚实。”女仆道:“在关键时刻不愿挺身而出,你凭什么义正言辞地指责别人?你慷慨激昂的演说,你所坚持的道德正义,不过是自我伪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