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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为了活着,谁是无辜呢……呃!”充斥恶意的双眼倏然睁大,胸腔的剧痛唤醒全身的恐惧,夏晴怔怔地垂下眼眸,匕首红白相间的刀身刺痛了她的眼睛。
身后,年轻的恶徒低语道:“杀人就杀人,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不杀别人,不就是等着别人来杀你。”
少年抽回匕首轻轻一推,夏晴纸片一般坠入了海中,蔚蓝中很快浮上一片赤红。
一个人就这样被杀死了,没有任何借口与理由,只有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自然而然,与砍瓜切菜没什么不同。
少年的刀锋避无可避,这是李立群第二次直面陈策的杀意,喉管割裂的瞬间他才明了,原来上一次他能躲那么久,只是因为这恶魔的趣味而已。他真正动杀心时,才是命不由己的时刻。
李立群的血溅在闻秋声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上,她已失去反应的能力,说不清心头涌上的到底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报复心得到满足的快慰。她无力分辨,茫然地跌坐在角落,看陈策将李立群一脚踹下了船。
船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还有三个人。
“怕什么?”陈策甩了甩匕首上的血,居高临下地俯视闻秋声,冷声道:“我答应过纪楚戎保护你们,自然说到做到。”
闻秋声愣愣道:“他……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如果他在船上,至少不会出现刚才的场面。
“呵,你们有人喊他上船吗?”
轻飘飘一句话让闻秋声羞红了脸。
看到泡沫船时她确实想要叫上纪楚戎,可是夏晴他们先一步挤上了船,五个人全部上船后这艘泡沫船吃水严重,海水距离船缘只有堪堪一线,显然不可能再多两个人。
没有任何人提起的情况下,泡沫船缓缓离岛。
“你也没有找他!”闻秋声气道。
那是因为我早就猜到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陈策懒得与闻秋声解释,也不想再提醒她当时纪楚戎就站在海岩上,比任何人都先注意到泡沫船的存在。
如果不是那家伙自己不愿意登船,他岂会容忍夏晴和李立群多欣赏三个多小时的海景?直接扔海里,不就有空位了。
“这样也好,这种两难的局面,他应该是最不擅长的了。”倒是那个叫白迪的家伙儿,想来早已预想到现在的局面,所以才故意拦下了纪楚戎吧?
从始至终,这艘船上最淡定的竟然是一直缩在角落的沈光霁。自从审判游戏后,他就像丢了魂儿一般,对外界一切都漠不关心。一个靠埋葬往事才能活出人样的家伙儿,一旦那些烂在地底的旧事被掘了出来摊在眼前,伪装成人已久甚至渐渐忘却自己本性的恶鬼就无法辨清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不杀你。”陈策蹲下身子平视这分不清人鬼的玩意儿,陷入自我怀疑与否定的人无知无觉,他也不介意,抬头看了一眼放晴的天空,明明天空中的太阳是虚假的,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却也勾起了陈策一丝怀念。他再也看不到真实世界里的太阳了,这实在有些可惜。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他眼神出现片刻涣散,似乎忆起了什么久远的人事,眸光中荡漾出一线真实的温暖。他问道:“你说,这里的海和咱们世界的海是一样的吗?”
沈光霁两耳不闻,陈策也不期待他的回答,自言自语道:“连太阳都是假的,何况是海呢。”他站起身,缓慢地伸了个懒腰,笑了起来:“真讨厌啊,我明明最厌恶溺水这一死法。你明知如此,是故意为我选择这种结局吧……所谓的审判者。”
他在和谁说话?他疯了吗?他会杀了我吧。
闻秋声缩在角落,小心翼翼地观察陈策。那少年长身直立,在虚假的阳光下自言自语,唇边的笑容却是从未见过的轻松自如。
“不过……能在我生命的最后感受她曾经历的痛苦,倒也……不赖。”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陈策真心的笑容,一个真正的普通少年的笑容,简单得宛若一张白纸,仿佛只是放学路上听到同学讲了个笑话。
“噗通——”
“啊!”闻秋声瞪大双眼,向前爬去。
那个最有威胁的少年,沾满鲜血的少年,刚才露出简单纯真的笑容的少年,忽然之间仰面倒向海中。闻秋声奋力探出脑袋,只看到浪花吞没那具尚显青涩的身体。
我有罪。
她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方海面,直到海面重归于初,倒映着美好的蓝天和澄暖的阳光,一点也不像墓地。
在他死去时,我竟松了口气。
泪水无声流下,而她并不感觉到悲伤,只有恶心。为她一切的情感反应,为她所有的虚情假意,感到恶心。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改变了,她就像一堆化学物质,正渐渐转变成另一种物质。
船上还有两个人。
一个在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若非船不知在海面上航行了多久,太阳没有一点偏移,一艘七彩泡沫船漂浮在倒映蓝天白云的海面上,该是何等如诗如画。
闻秋声在等。
但她分不清,是在等自己的死,还是另一个人的死。
饥饿、困顿接踵而至,她渐渐变得虚弱,所幸放弃了思考与挣扎。为了节省一点力气,她闭上了眼睛,意识却出奇清醒,久久无法睡去。
直到……她听见了又一道落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