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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再如何害怕,只要想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只要唤一唤爹爹的名字,爹爹就会如期而至的来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胸膛拥抱他的后背,顾北芽便心安了。
    可这样一个保护神的存在如果就这样消失,死在他的怀里,顾北芽无法想象今后自己该如何一个人活。
    顾北芽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呢?那么奇怪。
    对他的恶意毫不掩饰,甚至不惜给他一个希望再夺走,好像他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就是来赎罪的一样。
    可他上辈子真的是个坏人吗?
    顾北芽记不得了,他的记忆只从婴儿时期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那是一片漆黑,连光都无法透进来的黑,但他那时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抱着他的怀抱特别宽厚温暖,爹爹的手不停轻拍着他的背,掠过他耳边的呼吸声又格外沉稳,像是能将全世界的危险都阻挡在外。
    所以,这样的爹爹,如果消失了,该怎么办?
    因为他的错。
    ——因为我……
    少年还没有真正踏入这个世界一步,便被世界的恶意吓退,一动也不敢动的跪坐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就要这样枯坐着死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是一百年,又或许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有人忽地将他横抱起,他先是无动于衷,后又像是感觉到这个怀抱的熟悉,于是伸手急忙去试探,贴在来人的脸上胡乱摸了一通,死而复生般,虚弱地唤道:“爹爹?”
    顾宗主亲了亲爱子的手心,几步一景,来到了另一处雅致的别院,雕花大门在他们进入后又被一阵风轻轻关上,屋内帘布绳子一松,迅速落下,四处烛台在顾宗主走过之后自动燃起,不过须臾之间,顾宗主便又为爱子创造出了和之前近乎一样的安置之所,把少年放到踏上,说:“嗯,我在。”
    被放在榻上的顾北芽紧紧搂着爹爹的脖颈,把人一同拽到了榻上,顾宗主为了不压着爱子,单手一撑,搂着爱子那柔软的腰换了个方向,将人搂着趴在自己的身上,手掌轻轻拍着少年单薄的后背,说:“芽儿今日受惊了,是为父的过错,现下已无事,无需担忧。”
    “只是芽儿的眼睛……”
    “没关系。”顾北芽打断爹爹的话,说,“没关系的,我不要了,看不见也没有关系,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即便看见了也不会比现在更开心,我想要爹爹养我一辈子。”
    顾宗主手掌转而摸着顾北芽的长发,手掌心一下下抚摸过去,手指穿插入那乌黑的长发里,最终停下不动。
    顾北芽好像当真一点儿也不伤心,反倒命令顾宗主把衣裳都脱掉,他要摸摸顾宗主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起来,好到什么程度。
    “快点脱啊,爹爹,不要惹我生气。你知道的,我生气会很可怕,要咬你哦。”少年故作轻松。
    顾宗主没有说话,只抱着顾北芽坐起来,然后将顾北芽放在靠墙的位置坐好,才背过身去,松开腰带……
    顾北芽能听见衣物落下的声音,听到长发被爹爹撩到侧边的声音,一切都缓慢而准确的准备就绪,他才用那双那不知什么时候被净尘术洗干净的手贴上爹爹的后背……
    “好了?”他连伤口在哪儿都摸不到,所触及的地方光滑无比,任何浅浅的沟壑线条都是代表力量与强大的完美肌肉而非血缝。
    顾北芽惊叹之余,松了口气,把脸颊贴在上面,蹭了蹭,终于是露出笑意,说:“爹爹好厉害呀……天下第一厉害!”
    冷心冷清的顾宗主感受着后背上依恋的温度,几乎心神俱碎,他垂下那双只会对顾北芽流露感情的深邃双眼,有泪顿时滚落,啪嗒两声浸染雪白的衣袍。
    都说修真之人最是薄情,一心向道,大道朝天。
    然顾宗主以为,此话,实乃虚言。
    第4章 004
    凡人的身体,着实脆弱。
    当顾凌霄小心翼翼的给睡着的顾北芽擦药酒到那脖子上的一道细痕上时,再度如此想了想,眸子里是几乎要掩藏不住的压抑疯狂。
    若是顾北芽尚且有一个灵根,哪怕是最次的杂灵根也好,这样也能使他承受住仙法的力量,不至于连治疗一事都必须以凡人最古朴的法子来涂药,必须经历时间的熬煮才缓慢结痂生肉。
    “小芽儿……”顾宗主给爱子上完药,盘坐一旁,在黑暗里忽地这么唤了一声,只不过声如呵气,像是一阵叹息,根本就不像是想要唤醒顾北芽的样子。
    顾宗主应当再运功疗养一番,服灵药修复筋骨,但他没有动,白天也仅仅是草草以自身修为强行复合后背伤口,连盘坐下去都觉浪费时间,只待有力气便挣脱魏城主的手往顾北芽这边赶,他的小芽儿当时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残败殿内,一动也不动,浑身血污……他护了十六年的孩子,什么时候遭受过这样的大难?!
    他顾凌霄的孩子,凭什么要总是这样委曲求全?!
    顾宗主心中郁气生变,剧烈的怒意裹挟着心头血从未能修复完毕的后背渗出!几乎是瞬间后背的伤口重新裂开,顾宗主闷哼一声,颦眉抿唇,谁知这次却惊醒顾北芽。
    “爹爹?”少年这短暂的十六年里,同其他同龄人不一样,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大约便是这二字。
    顾宗主稳住气息,一边平缓心情,一边迅速令伤口再度合并如初,将手递给左右摸索的少年,温柔道:“做噩梦了?”